蚯蚓怎么可能有眼睛的。

周朝年不習(xí)慣夜視，開了手機，用光照。

不假不假——這小東西還真長了個眼珠子，就一只，非常明顯，黃澄澄的，眼珠子中間黑的一圈是圓的。

“姨，是小蛇么？”

“蛇眼睛你沒見過么，這明顯不是，再說哪有蛇長腳的?！?/p>

何俊珍不想去跟他的目光接觸，但也無奈，畢竟這是個晚輩：“小周啊，你呀，歲數(shù)輕，不曉得輕重。以為讀過幾年書就什么都曉得了，我告訴你，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的去了。我都這么大歲數(shù)了，我還要學(xué)點東西呢?！?/p>

“是我不對，你不要往心里去，你看這件事怎么辦?！?/p>

周朝年拆了新的煙盒，遞給她一根，還親自給她點上，等著老太婆給明白話。

何俊珍煙癮也不小，先抽了兩口才說：“我跟他們說的，叫填湖。”

“填湖？”周朝年一想，沒想明白，接著問：“填湖管用？”

“管不管用的，先填了再說?，F(xiàn)在一切原因都是從湖里頭開始的，小楊跟小曹兒子的問題，我是解決不了，但問題的根源是湖，先填了再說，你覺得呢？”

這可不是他覺不覺得的事，湖是全體村民共有的，兩家人有了事，也不能讓所有人都統(tǒng)一意見。

農(nóng)村的說道很麻煩，讓人煩心吶。

這么說，找何俊珍也沒有大用了，她說的填湖，或許是個辦法，這事得召集大家，開個會。

臨走，周朝年塞了兩包煙給何俊珍，算賠禮道歉。

何俊珍不要，他硬給放在大桌子上了。

出去沒走幾步，就看見趙青芳迎面走來，他現(xiàn)在最怕看見的兩個人，一個是趙青芳，一個是孫少強。

低著頭走，能不搭話就不搭話。

“哥啊。”趙青芳喊了一句，男人沒睬，她就上來抓扯衣服：“哥啊，你聽不到我喊你??？”

周朝年輕推開她的手：“聽到呢，大晚上，不要拉拉扯扯的，讓人家看到不好。你不在家陪三兄弟，出來做什么？”

“他在家里大喊大叫的，繩子都要脫掉了，我弄不住他，想來找珍子姨的，正好你在，你去幫個忙。”

“我去幫就有用啦？”

“你是男的，你去總歸比我有用，我求求你了，做做好事，你們關(guān)系那么好，你還想讓我一個女人給你跪下?。俊?/p>

什么事就怕道德綁架，讓人下不來臺。

周朝年拉她回頭：“那行，去你家，你也別去找珍子姨了，她沒有辦法，我去問過?！?/p>

一男一女肩并肩的走夜路，這要是讓孫少強看見，那就成新聞了。他盡量走的快，不跟女人靠的近，趙青芳可不管，兩步并做三步，生怕走的不齊，可能這女人心思簡單，沒往男女有別這方面想。

到了家，那么......人呢？

房間是空著的，床上就是繩子。

“人呢？”他問。

“咦？！”趙青芳在床底下翻找，又打開櫥柜，接著去了西屋跟伙房，屋后的茅廁也看郭，都沒人影：“他人呢？人呢？”

“問哪個，問你自己唉，你說他在家的，怎么看不到人影。”

“哥啊，你幫我出去找找！我跟你一起！”

半夜三根，就怕孤男寡女，還是兄弟的女人，不管楊懷年瘋與不瘋，他都不能做惹人話柄的事。

“你在家里等著，萬一他突然回來呢？我出去找找，你不要著急?！?/p>

“那......你多喊幾個人，先去湖邊找？”

“嗯，我曉得，你不要出去，在家等，你放心，有我在，三兄弟保證沒得事。”

柜子上有手電筒，周朝年直接拿了就出去。

四處照，他跟趙青芳想到一起去了，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湖邊，也只有這種可能性。

湖邊。

烏漆嘛黑的，有樹有草，風(fēng)一吹，讓人涼透心。

這湖岸不短，千把來米，圍著一圈找，就是近四公里。擔(dān)心三兄弟再跳湖，他只得跑著找，還喊著‘皇上’。喊起來可笑，聽起來更可笑，但三兄弟現(xiàn)在神志不清，自稱皇帝，想要他能答應(yīng)，只能這么喊。

“皇上啊！”

“皇上唉！”

幾十聲喊下來，嗓子都冒煙了，汗流浹背。

“皇上唉！——皇......”

喏，前面有人，三十多米遠的地方，蹲在湖下邊，就在湖水的邊邊處，再下去一點就沾著湖面了。

“三兄弟啊！”

這么喊當(dāng)人沒反應(yīng)，但能確定就是他，沒穿上衣，還是個大褲衩子，頭發(fā)亂糟糟的。

“楊懷年！喂??？”

周朝年稍微一靠近，便發(fā)現(xiàn)了奇怪的‘東西’。

就在楊懷年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，湖面上，出現(xiàn)一個‘東西’。

有點像人頭......

他不敢過去，手電往下面照，像人，還毛茸茸的，是水猴子么？

水猴子可厲害，在水里力大無窮，能把一個成年人輕易拖拽下去，然后活活淹死你。

不對啊，這湖是個死湖，四面不通外邊，怎么可能有水猴子游進來。

慢慢靠近，就快到了楊懷年的背后。

水里那東西，應(yīng)該是個什么玩意兒的頭，只露出水面一點點而已，看不見五官，但冥冥中能感覺的到，是個活物。這個露出來的一部分周邊黑色的水紋在波動。

楊懷年點著頭，注視著它：“嗯，嗯，好，不錯，這樣全村人都可以成仙了，那我就是萬古流芳的人物?！?/p>

周朝年碰了他的后背，有些緊張，腳不過去：“懷年??？”

楊懷年轉(zhuǎn)過頭，咧嘴笑，牙齒內(nèi)全是泥，還有污水，眼珠子也歪了：“咯咯咯......咯咯咯......來，我們要帶領(lǐng)全村人發(fā)家致富，我們要流芳千古?！?/p>

“你說什么唉？我們是兄弟，我是周朝年，你認得我??？走！跟我走！”

楊懷年指著河內(nèi)的冒出來的那個東西說：“這是河神，你跟我一起坐下，我們聽河神說話。呵呵呵......咯咯咯。”

他的大腦嗡嗡嗡，成千上萬只蚊子蒼蠅在腦子里打轉(zhuǎn)。

那東西，他不愿意看，看了渾身發(fā)毛。

“跟我走！”

楊懷年嘴巴嘟囔起來，眼珠在眼眶里翻著、轉(zhuǎn)著，大口喘氣較勁：“不行！不走！一起看！一起聽！一起看！一起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