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立刻停住，問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入口被關(guān)上了?！贝ㄗ拥?。

我連忙回頭看，通道后面果真一點光亮都沒有了。

“誰干的？”

“鬼才知道！”

川子立刻退回去，伸手在頭頂摸來摸去?！笆鞘?！誰把石碑搬來了！”

我心里一驚，石碑在距離我們有至少五十米遠(yuǎn)，誰會把一二百斤的石碑搬過來，而一點動靜都沒有？

更讓我懷疑的是，除了我們四個，這里還有別人？

我沒敢往下想，扭頭看向梧桐。

“沒東西?！?/p>

她沒發(fā)現(xiàn)異樣。

“那快走吧，先別聲張?！蔽一氐?。

“是不是姓金的？”川子也壓低聲音。

我回頭看，轉(zhuǎn)眼間，前面開路的金封山已經(jīng)快看不見人影了，只有火折子微微的光亮，在前面的黑暗中忽明忽暗，格外詭異。

這次應(yīng)該不是金封山搞鬼。

我朝川子打了個手勢，三人默契地沒再提這茬，迅速往前跟進。

井下開始略窄，只能后背貼著地面往下滑，只要一直起上半身，腦袋就會碰到通道的頂端。

但隨著越往里深入，空間逐漸大起來，小心翼翼地下滑了差不多十分鐘，終于完全站了起來，我們也跟上了金封山的前進速度。

沒一會兒，金封山停住了。

我在他身后兩米外站住腳，沒再靠近。

用手電四下照看了一圈，四周的空間不大，有一間房子的大小，很像個蒙古包，頭頂?shù)氖诰嚯x地面不過籃球架那么高，以川子的身高，用力跳一下說不定能摸到頂。

金封山站在了一面石墻前面，伸手在墻上摸索。

他把火折子立在左腳邊，一點一點挪動著與石墻之間的距離。

石墻不是絕對光滑的，凹凸不平的紋理，在火折子的光照下，展露出了奇怪的光影效果。

有那么一瞬間，所有的光影線條組成了一張形狀詭異的臉，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
金封山不斷地在調(diào)解角度，整個空間里沉悶而潮濕，能清晰地聽到他喉嚨里發(fā)出來的悶哼聲，漸漸有些急躁。

能讓一個老江湖急躁，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。

終于，墻上再一次顯現(xiàn)出那張臉，但比之前更加清晰立體，而且有些似曾相識。

梧......桐？

我瞇起眼睛，倒退幾步，越看越像梧桐。

緊接著，一股極其悲傷的情緒突然涌上了心頭，我忍不住開始流淚。

這是怎么回事？

我把眼淚抹干，身后傳來了川子吸鼻子的聲音，顯然他也在小聲抽泣。

隨著金封山不斷移動火折子，那張臉開始變形，變成了其他圖案，但這些圖案極其模糊，而且轉(zhuǎn)瞬即逝，根本分辨不出具體想表達(dá)什么。

這時候，金封山咳嗽了一聲。

“你們看到什么了？”

“一張臉?！蔽一氐?。

“誰的臉？”

“不認(rèn)識?！蔽覔u了搖頭。

金封山瞇了瞇眼，眼睛里有一絲晶亮閃過。頓了一下，他說道：“好吧?！?/p>

我反問他：“你呢？”

金封山背對著我，聲音有些遠(yuǎn)：“我看到一個老人。這堵墻是哭喪墻，普通人盯著看，會忍不住想哭，也能看到他這輩子最在乎的東西，或者......讓他最恐懼的東西。在這堵墻之后，應(yīng)該就到了秦沙嶺的地界了”

“你以前進去過吧，先說說，現(xiàn)在的秦沙嶺是什么樣子？”我問他。

金封山把火折子拿起來，說道：“秦沙嶺被埋之后，我只來到過這里。今天是這堵墻出現(xiàn)之后，我第二次來?！?/p>

我追問道：“上一次，是和你看到的那個老人一起吧？”

金封山的手停住了，隨即把火折子塞到隨身的包里，他沒回答我，而是岔開了話題：“待會兒用你的手電吧，火折子照不了多遠(yuǎn)?！?/p>

進入墻里用了個巧勁，金封山將一根拴著抓鉤的攀援繩扔到了墻頂，原來那里有一條大約三十厘米高的空隙，并不是完全封死的。

或者是，上次他來的時候，挖出來的。

金封山攀到墻頂，面朝上躺下，靠胳膊和腿的支撐，像蛇一樣往里蠕動，很快撲通一聲，落在了墻的對面。

為了防止金封山動手腳，我讓川子緊跟在他身后，這次我殿后。

送梧桐往墻頂爬的時候，梧桐忍不住伸手在墻上輕輕撫摸了幾下。

她是我們當(dāng)中，唯一沒哭的。

“這里面有個人?！?/p>

梧桐突然抬頭看我，小心翼翼地說道：“他在指路......”

說著，梧桐眼淚流下來，她一邊哭著，一邊在墻上，用指甲畫著線條。

很快，梧桐畫出了一個跪著的低著頭的人形，伸出一條胳膊，指向了西北方，也就是十點鐘方向。

我不由地后退了一步，有點怕墻里面會突然伸出一條胳膊，把我從胸口戳個對穿。

我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，延伸到墻頂，什么都沒有。

什么意思？

我疑惑地看著梧桐，梧桐搖了搖頭。

以前我聽牛南說過，他上學(xué)的時候，學(xué)校有個宿舍樓，蓋房子的時候有個工人就被不小心澆筑在了墻體里。后來住進去的學(xué)生，每天半夜都能聽到指甲撓墻的恐怖聲音。

這堵墻怎么來的，金封山?jīng)]說，但我猜測，他應(yīng)該不知道這墻里埋著一個人。

看梧桐畫的樣子，這像是一種刑罰。

受刑的人，在做最后的掙扎，并且對后來人做出了警示。

只是這個十點鐘的方向，我暫時想不出具體指什么。

這一點，只能以后見招拆招了。

“我怕姓金的，所以剛才沒敢說。”

我抬頭看看墻頂，發(fā)現(xiàn)川子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就朝梧桐示意了一下。

我安慰她：“這件事，就我們兩個人知道，明白嗎？”

“那川哥呢？”

“暫時別告訴他，知道的越少越安全，一會兒你跟緊我?！蔽遗牧伺奈嗤┖蟊常皠e怕，你聽姓金的胡說，什么哭喪墻。這玩意兒不稀奇，有個地方叫一路傻冷，那地方有個哭墻，每天都有全世界各地去的人，抱著就一通哭，你說得多憋屈?！?/p>

梧桐噗呲一聲笑了：“你才一路傻愣呢，那是耶路撒冷，哭墻是猶太人的朝圣地?！?/p>

“你知道啊?！边@點我挺意外。

梧桐點了點頭，把眼淚擦干，抿著嘴，樣子很堅定：“我小時候去過?！?/p>

我倆朝著哭喪墻拜了拜，畢竟死者為大，拿了人的提示，不能一點都不能表示。

“走吧?！?/p>

我抖了抖墻上掛著的繩子，把她送了上去。

川子和金封山，已經(jīng)等的有些不耐煩了。

墻的另一邊，是一小塊空地。我打了一下火機，火苗被空氣攪動，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，四處亂竄。

看來這里的通風(fēng)孔不少，空氣在附近形成了亂流。這也難怪已經(jīng)在地下這么深的位置，入口被堵住的情況下，還能有足夠的氧氣供我們呼吸。

空地向前方延伸出一片斷崖，川子已經(jīng)站在斷崖，用手電向前掃射了。

他帶的手電比我的強悍，是大口徑的狼眼手電，照射角度有130度。在地下空間里，仿佛太陽降臨。

我們面前十幾米的范圍被照得透亮，也正是這樣，眼前的一幕，讓我看的目瞪口呆——

無數(shù)干枯的樹枝藤蔓交錯成網(wǎng)，撐起了足有十米高的穹頂。

穹頂之下，一片高矮錯落的土房，在縱橫交錯的巷路間沉默不語。

秦！

沙！

嶺！

被掩埋的秦沙嶺村，在摧毀的一瞬間，被接天的樹枝藤蔓擋住了所有的泥土和沙石，留了個全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