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杰靜靜地看向楊斌，沒有開口反駁。楊斌深吸一口氣，強壓下自己的怒火。大家做鄰居也好幾年了，他心里也清楚，對方是什么樣的人。

“你想想，路醫(yī)生說這些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嗎？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很討人嫌嗎？”何杰的語氣很平靜，“限制出入怎么了？你好好上你的班，酒店生意不好又不是他造成的，你明明就是遷怒他人。難道順著你說話，就是為你好？”

楊斌被何杰說得啞口無言，是的，他明白自己煩惱酒店的生意一落千丈，而他無能為力。他的確是在借題發(fā)揮，為了找個借口發(fā)泄自己的負面情緒。

這時候，車停了下來，楊斌長呼一口氣，手機付款后，揮手示意了下，算是跟何家夫妻打了招呼，徑直就走了。

何清淼看向老公，小聲問：“他這是生氣了吧？”

“沒事。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。就這個脾氣，過會就好的。我們也趕緊去吃東西，然后早點回家?！焙谓苄⌒囊硪淼胤鲋掀畔萝?，整理好彼此的口罩和衣擺后，手挽手向酒店粵式茶點自助餐所在地走去。

不愧是武昌區(qū)最豪華的酒店，單單從酒店巍峨奢華的外觀視覺上看，就知道里面的物價不會便宜。

兩人是第一次來這地方。何清淼左顧右盼，悄聲對老公說：“以前路過這里的時候，明明車水馬龍，人流涌動。要是碰上通勤高峰期，那馬路堵得硬像是大型停車場一樣！可是現(xiàn)在......”

何杰點頭，不用等老婆說完，他已經(jīng)知道她的言下之意。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。除了他們，沒有一個客人往酒店去。馬路上就連行駛的私家車都沒幾輛，來往最多的居然是公交車！

“武昌區(qū)的核心地段居然這么冷清，可比漢口中心的繁華差遠了......”何清淼想起昨日漢口的熱鬧，情不自禁地感嘆道。

聽了老婆的話，何杰搖了搖頭?！捌綍r這邊車子不會這么少的?？赡苁沁^年，大家都回老家去了吧?！?/p>

說是這么說，可他心里沉甸甸的。這太不正常了，明明最先流傳說是新冠病毒起源于華南海鮮市場。然而漢口火車站離華南海鮮市場那么近，可是依然人頭攢動，私家車更是絡(luò)繹不絕。就連那偏僻的小巷，只要藏有美食，無不熙來攘往。

他想起在微博上流行的段子：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是疫區(qū)，中國都知道湖北是疫區(qū)，湖北都知道武漢是疫區(qū)，武漢都知道漢口是疫區(qū)，但是漢口人卻......

他愈想愈緊張，抓著老婆的手，不自覺越來越收緊。何清淼吃疼得輕呼了一聲，望著老公蒼白的臉，皺眉急切地詢問道：“老公你怎么了？哪里不舒服嗎？”

“沒什么，我們趕緊去吃吧，吃完了快點回家。”何杰不想老婆擔(dān)心，她是那種容易想太多的敏感體質(zhì)。

很快，他們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，沿著蜿蜒曲折的西式階梯，來到了二樓的自助餐廳。

目測餐廳面積三四百平米，何清淼很認真地數(shù)了數(shù)座位，大概能同時容納八十人用餐?？墒乾F(xiàn)在，只有三桌雙人座位有客人用餐，但他們都沒戴口罩。

立在一旁的服務(wù)員有六位，手戴白色絲綢手套，也沒有戴口罩。

反觀他們，一進來就收到了他人異樣的注目禮。何清淼的臉皮薄，很快就面紅耳赤，急忙拉著老公坐在偏暗的角落里。

身穿燕尾服的俊秀服務(wù)生走了上前來，給他們帶來了PVC制作的菜單?！澳?，歡迎光臨。這兩頁上所有的菜品都是自助式的，背面所有的菜品都是需要另外付費的?！庇?xùn)練有素的服務(wù)生很快介紹完了貧窮顧客關(guān)注的要點，這讓何氏夫妻很欣慰。“麻煩先出示您的驗證碼，我將很快為你驗證完畢?！?/p>

何杰調(diào)出全部的驗證碼給他看，對方很快操作完了，并笑著說：“您們請先看看菜單，有需要請隨時舉手，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(wù)！”說完，他就優(yōu)雅地往后退，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何清淼一把奪過何杰手中的菜單，快速瀏覽起來。然后，她從桌上精巧的筆筒里取出削尖了筆頭的高檔進口鉛筆。緊接著，“唰唰”地下筆聲，她很快就選好了喜歡的點心?！澳憧纯催€有什么是你想要的？”她把鉛筆和菜單都遞給了老公。

接過菜單一看，何杰苦著臉說：“老婆，你不覺得這點得太多了嗎？吃不完浪費不說，你看墻上寫得‘剩余食物超過一百克，罰款一百元’?。　?/p>

“哪有多？我剛看了前面那桌上的點心分量，一蒸籠才兩小份呢，塞牙縫都不夠！”何清淼撇了撇嘴，一副“寶寶委屈，寶寶不哭”的表情。

“唉......”何杰長嘆一口氣，拿起筆也勾選起來，還不忘提出要求，“這可是今年最后一次吃這么好的大餐了，以后我們就在家吃素減肥！”

這話你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，就沒見哪次你動真格，不然自己怎么胖了這么多斤呢？何清淼在心里腹誹。當(dāng)然，這話她才不敢說出口，否則恐怕真的不會再有機會出來吃美味可口的食物！

何杰反復(fù)確認了點單后，舉手示意服務(wù)員上來，但是一直沒人理他。六個服務(wù)生，現(xiàn)在只有兩個在餐廳服務(wù)，明顯人手不足了。

過了好一會，還沒人來。何清淼餓得不行了，于是兩人自己端起餐盤，去對面的自選檔位找食物了。由于是點單制度的自助餐廳，自選檔只有很少的菜品。一鍋白蘿卜燉牛肉、一鍋鹵牛雜、一鍋干炒牛河以及一鍋黃金小米海參粥。

吃完這些，兩人肚子里有了東西，不那么餓了。

又等了一會，還是無人上菜。丈夫又去拿自助食品了。百無聊賴之下，何清淼拿起手機，打開“鏡子”，看了看自己的樣子，決定去趟洗手間，補個妝。

洗手間里點著幾根檀香，散發(fā)著淡淡的煙氣。她迅速地完成了補妝，洗了手，出去的時候看到幾個服務(wù)員和清潔工正在走廊里聊天。擦身而過之間，她聽到一位服務(wù)員正在說著什么。聲音很小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她駐足停留也沒能聽清，只是能知道個大意。似乎是有名服務(wù)生發(fā)燒干咳，去醫(yī)院檢查了。

她回到座位上，立刻將自己的猜測告知老公，并問他的意見：“這里的情況，回頭要不要跟楊斌說？”

何杰聽著她的描述，眉頭就越鎖越緊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