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柿頭村已經(jīng)日頭偏西。

是張玉娟借了三輪車，把他們接回來的。

幾個人本想炫耀幾句，因為車子被人偷走，一個個無精打采，如同斗敗的公雞。

“玉娟對不起，存折上有三千九百五十塊錢，明天去鎮(zhèn)上買一輛賠給你。”常金山的臉上寫滿了愧疚。

“我們家三輪車，要買也輪不到你?！辫F小虎把常金山往邊上一推，騰騰騰往院子里跑。

“......”常金山的紫棠臉臊得通紅。

張玉娟白了他一眼：“金山你說什么呀？不就是輛三輪車嗎？又不是你們故意弄丟的?！?/p>

“是呀是呀，都怪小偷太可惡。我和金山哥去找鐵小虎，他從林子里躥出來，跳上三輪車開了就跑?！辟R妍菱又把電三輪被人搶走的事情說了一遍。

“說到底還是智商的問題。人離開車子，為嘛不把鑰匙拔下來呢？”常金陽歪著小腦袋，一副事后諸葛亮的模樣。

長哥子和小四眼繞著常金陽轉(zhuǎn)圈圈，這小子不知道北在哪里。

“誰知道深山老林里藏著小偷？”賀妍菱狠狠地瞪著他。

“所以說，你們的智商讓人捉急呀?！背＝痍枔еL哥子和小四眼，在它們的腦袋上親了好幾口。

小四眼舔他的鼻子，他也不覺得惡心。

“好啦好啦，回屋吃飯。”張玉娟走了兩步，發(fā)現(xiàn)常金山?jīng)]有跟上來，便重新折轉(zhuǎn)回去，把他往院子里拉。

趕巧鐵老頭在屋里喊，常金山只能扭扭捏捏往里邊走。

“臭小子，愁眉苦臉，不會是干敗了吧？”日頭尚未落山，鐵老頭的狀態(tài)還是清醒著的。

“嘿嘿嘿，爺爺您猜錯了，我們哥仨一起出馬，誰能打得敗呀？”常金陽一溜小跑坐到床沿兒上，挽著鐵老頭的胳膊，把和大胡子干架的事情，添油加醋大說一通。

“好好好。一個好漢三個幫，團結(jié)起來才能所向披靡。咦？你小虎哥呢？兔崽子跑哪兒去了？”鐵老頭聽得興起，拿拳頭砸著床板喊好。喊了半天沒見著鐵小虎，他便問道。

“小虎哥呢？剛才還在的呀？”常金陽扒住門框，探頭探腦往院子里瞅。

鐵小虎提著兩捆麻繩，正在柴房門口收拾家伙事兒?？吹匠＝痍柼筋^出來，勾了勾手指頭，讓他趕緊過來。

“咋回事？玉娟嫂做了紅燒小公雞，晚飯沒吃就去做大事業(yè)嗎？”常金陽躡手躡腳跑過來。

“噓，掙點錢，給嫂子買新車?！辫F小虎把麻繩和背簍丟給常金陽。

“嘿嘿嘿，這種事情離不開我?！背＝痍柋鹇槔K和小竹簍，跟著鐵小虎往外面走。

兩個人做賊似的溜出院子，還是被張玉娟發(fā)現(xiàn)。

“吃晚飯了，你倆干嘛去？”張玉娟拎著鏟刀從廚房里追出來。

鐵小虎打了個唿哨，長哥子帶著小四眼撒著潑兒跑過來：“嫂子你讓金山哥扶爺爺上茅房，我和金陽去趟山里?！?/p>

“發(fā)神經(jīng)，馬上天黑了，不許去?！睆堄窬曜愤^來喊。

“金陽快走?！辫F小虎縱身躍過小溪流，撒開腳丫子往林子里跑。

“嫂子放心，我去看著他?！背＝痍栒巳甯炎樱鶑堄窬陸牙镆蝗酥鴱堄窬晔置δ_亂的工夫，貓著腰追了上去。

跑過小樹林，張玉娟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。常金陽趕上鐵小虎：“小虎哥，這會去哪兒干大事業(yè)？”

鐵小虎指著不遠處沖天而起的高大山峰。

常金陽嚇得小腿肚子哆嗦：“小虎哥，你，你不要嚇唬我好不好？”

“膽小鬼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？摩天嶺上肯定有好東西?！辫F小虎把他在劍壁崖上采到野靈芝的事情跟常金陽說了。

劍壁崖上有，摩天嶺肯定少不了。

“那也不能大晚上去呀，摩天嶺太高，上得去下不來?！背＝痍柨s著脖子，瑟瑟抖抖地說。

鐵小虎反手一個大頭皮：“兩捆麻繩不夠嗎？你想做慫包軟蛋？”

“屁，小虎哥你這智商讓人捉急呀。我說上得去下不來不是因為害怕，是在思考最最安全的辦法?！背＝痍柧o了緊纏在腰里的麻繩。

“廢話少說，乘著日頭沒落山，趕緊出發(fā)?！辫F小虎大手一揮。

兩條小狗子箭一般地躥了出去，它們?nèi)サ姆较虿皇悄μ鞄X。鐵小虎接連打了好幾個唿哨都不管用，氣得常金陽抓了把土疙瘩狠狠地丟。

“狗崽子，不聽話是吧？”常金陽掏出麻繩，打了個活結(jié)準備套狗。

“噓，別打擾它們?！毙姨濊F小虎及時制止，要不然的話狗崽子們非得遭殃不可。

這常金陽沒有別的本事，玩繩索的技術(shù)柿頭村第一。他用繩子套過大野豬，還套過從水里面跳起來的激浪魚。

激浪魚是大清江特產(chǎn)，沒有人知道它們從哪里來，更沒有人知曉它們到何處去。每年春天都會逆流而上，來紅石灘產(chǎn)卵之后順江而下，隨后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“是不是擔心我套不住它們？”常金陽迷瞪著小眼睛，甩著繩子頭問。

鐵小虎食指豎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，指著狗崽子們鉆進去的草叢說：“長哥子說草叢里有動靜。”

“這不是屁話嗎？草叢里螞蚱蟲子多得是，沒動靜反而怪了?！?/p>

“不是一般動靜，你小子不要胡來?！?/p>

兩人躡手躡腳靠近草叢，冷不丁聽到“呱”的一聲，震得人耳膜發(fā)脹。再看兩條小狗子，尾巴夾在屁·股縫里，狗毛都炸起來了。

“啥玩意兒？”

“我哪知道？”

“你不是懂狗語的嗎？”

“兔崽子，狗叫了嗎？”

又是“呱”的一聲，兩條小黑狗好像遇到了天敵似的，原地蹦起三尺高，在空中調(diào)了個頭，丟了魂兒似的跑到鐵小虎和常金陽身后。

“汪昂”

小黑狗吼了一嗓子，聲音發(fā)抖，四條小細腿抖個不停。

“什么？癩蛤蟆有啥啪的？”鐵小虎摸著長哥子的腦袋問。

“哈哈哈，捉蛤蟆我最拿手了?！背＝痍柊情_半人多高的青草往里面闖。

鐵小虎打算攔住他，手伸到一半，看見常金陽站在草叢里呆若木雞。

“咋了常金陽？捉蛤蟆你不是拿手的嗎？”鐵小虎抓了把挖草藥的小鋤頭在手里。

越過常金陽的肩膀往草叢里看，我勒個去，驚得他掐住了常金陽的脖子。

就見草叢里蹲著一只臉盆大的癩蛤蟆，眼珠子赤紅似火，渾身的膿包覆了一層又一層，密密麻麻。每個膿包統(tǒng)統(tǒng)鼓鼓著，漿水好像要隨時可以噴發(fā)。

常金陽直接就給嚇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