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過木門之間的縫隙，大廳里的桌子椅子倒得到處都是，讓人根本無法和它昔日的興隆聯(lián)系起來。

鐵小虎清楚地記得，哥哥鐵大龍考上軍校的那一天，爺爺特地從銀行里取了錢，一家三口來鼎香樓奢侈了一頓。

爺爺說鼎香樓的老掌柜的會做紅樓菜。

什么糟鵝掌、野雞瓜、火腿燉肘子、牛乳蒸羊羔、蝦丸雞皮湯、酒釀清蒸鴨、雞髓窩頭筍、炸鵪鶉......等等等等，都是他的拿手好菜。

但那只是個傳說，老掌柜的三十年前已經(jīng)過世。

后來鼎香樓到他孫子手里，只可惜他孫子當年還是個小孩子，紅樓菜從此失傳?？v使新掌柜的奮發(fā)圖強，鼎香樓的生意一天還是不如一天。

常金陽說鼎香樓現(xiàn)任掌柜的上個月得癌癥死了。

“嗯，得的肝癌，死的時候頭發(fā)都掉光了?！背＝鹕窖a充介紹。

“咳唉，可惜嘍。咱娘咱爹過年回來，還帶我們來這里吃過一次。不知道肝癌會不會傳染？明天我得去市里醫(yī)院查查身體?！背＝痍柗鲋友鎏扉L嘆。

就在他抬頭看天的時候，忽然“嗖”的一聲，常金陽的慘叫聲隨之而起。

“啊嗷…誰？誰打我？”

“敢說我爹，該死！”清脆的童聲。

鐵小虎扭頭一看，石板路對面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女孩子。那孩子扎著兩根麻花辮，背著書包，手里握著一把樹丫丫做的簡易彈弓。

“哎，怎么打人呢你？”鐵小虎火了。

張玉娟趕忙拉住他，一溜小跑走到小女孩近前問她：“小妹妹，你…是鼎香樓的人嗎？”

“不要你管?！毙∨^力一推，把張玉娟推了個大跟頭。

“個死丫頭?！辫F小虎一個箭步躥過去，揪住小女孩的胳膊瞪著她。

“放開我！”小姑娘脾氣特別大，歪脖子斜眼瞪著鐵小虎，臉上寫滿了不服就干的表情。

“你......”鐵小虎舉在半空中的拳頭落不下去。

“小虎哥給她點顏色看看。”常金陽捂著屁股跑過來。

兩條小黑狗也跟了上來，圍著小女孩搖頭擺尾。小四眼還跳起來，去舔小女孩衣服上的扣子。

“交給你了?！辫F小虎把小丫頭往邊上一甩，讓常金陽過去收拾她。

常金陽發(fā)出一長串獰笑，擼袖子沖著小女孩抖腳：“哼哼哼，小丫頭片子，不給你點顏色瞧瞧，你是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睛了吧？”

“啪”

“哎喲”

小女孩拉弓便打。

虧得常金山眼疾手快，抓住她彈弓上的皮囊，被彈弓把兒彈了一下，彈丸沒有發(fā)射出來。

“誰家娃兒？怎么這么野蠻？”常金山說。

“金山你松手，別嚇著小妹妹?！睆堄窬昀R妍菱的手爬起來。

“放心玉娟，不能跟小丫頭一般見識?！背＝鹕礁鷱堄窬暾f話的時候一直臉紅，即使在危急關(guān)頭也不例外。

常金陽想要報復(fù)，被鐵小虎甩到邊上。兩條小狗子跑到遠一點的距離，蹲在地上仰起腦袋，眼巴巴地望著小女孩。

張玉娟一而再再而三的好言詢問，那女孩兒一句話都不肯說。她小手一揚，手里的彈弓差點劃到張玉娟的臉。

“看吧，你們盡管看吧?！迸杭t著眼眶，一個挨著一個指過來罵道：“總有一天我會讓鼎香樓變成百花鎮(zhèn)最好的飯店?！?/p>

說完，她猛地轉(zhuǎn)過頭去，那右胳膊抹了抹眼睛，撒腿就跑。

“我的天，現(xiàn)在的孩子都這么兇？幸虧逃跑，要不然我讓小四眼咬她?！背＝痍柎蛄藗€激靈。

“嗷嗚”

小四眼沖著常金陽叫喚，好像在回答主人，又好像在責(zé)怪常金陽。

“可能是鼎香樓的小主人。”賀妍菱說。

“你咋知道？說不定是個小神經(jīng)病?！背＝痍柶仓臁?/p>

屁股上腫了一大塊，皮膚凸起來，鐵定腫了。

賀妍菱切了一聲，她從鼻孔里出了口氣：“人人都是神經(jīng)病，能不能換個創(chuàng)意點的說法？”

“算了算了，買車要緊。小丫頭戾氣重，萬一躲在墻角放冷箭，常金陽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?！辫F小虎撥轉(zhuǎn)張玉娟的肩膀，讓她不要盯著小丫頭的背影看。

“我怕她？別讓我碰到，要不然吃不了兜著走的是她?！背＝痍柸嘀ü筛蟻怼?/p>

“都別說了，她爹剛剛過世，孩子心里頭不好受。”張玉娟眼圈兒一紅，好像小女孩是她至親骨肉似的。

鐵小虎知道嫂子的脾性，平日里伺候花花草草，把自己當成了觀世音菩薩。

常金陽還在啰嗦，被鐵小虎一把衣領(lǐng)子揪到車上。

萬萬沒有想到的是，買完三輪車去銀行把多余的錢款存好，回去的路上又跟那個小丫頭照上面了。

這次碰面，小丫頭實在太慘。彈弓被人扯斷了橡皮筋，三個女中學(xué)生把她摁在地上正在胖揍。旁邊歪七扭八站著四個男生，嘴里叼著煙卷兒正在抖腿。

“打不死我，要你們的命?！毖例X上都是血，衣服被人撕成了一條一條的，小丫頭的氣勢可沒有輸。

“哪個班級的？你們王校長就是這么教你們的嗎？”鐵小虎跳下三輪車，揪住正在打人的女生摔到地上。

“要你管？”打人的女生從地上一咕嚕爬起來，瞪著鐵小虎，眼睛里殺氣騰騰。

“混賬東西！”賀妍菱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，抽得那名女生嘴上臉上都是血。

“想干架是不是？”叼煙的男生歪著脖子沖過來。

常金陽一個掃堂腿，直接把那名男生絆倒，隨后騎在那名男生的身上，摁住他的脖子往石板路上撞。

另外幾名男生見機不妙，撒腿就逃。

“都別動！”常金山一聲大喝，抓住兩名男生的衣領(lǐng)子使勁一撞，兩名男生捂著肚子蹲了下來。

另外兩名打人的女生捏著小拳頭，狠狠地瞪著賀妍菱。

“蹲下！”鐵小虎一聲爆喝，嚇得那兩名女生瑟瑟發(fā)抖。

“拽什么拽？知道我爹是誰嗎？”挨了賀妍菱打的女生拿衣袖抹了抹嘴。

常金陽樂了：“嘿嘿嘿小虎哥，有人拼爹了嗨?！?/p>

“小虎別理他們，把他們送到學(xué)校里讓老師處理?！睆堄窬隁獾脺喩戆l(fā)抖。

這些孩子也太皮了。

“姑奶奶殺了你！讓你爹賣假酒?！卑ご虻男⊙绢^直接從地上撲了過來，抱住為首的女生大腿，嗷嗚一口。

“疼疼疼......疼啊。”為首的女生掄拳便打。

“你還知道疼？”賀妍菱抱緊了為首女生罵道。

鐵小虎卻是愣了愣，什么意思？

她爹是賣假酒的，恍惚間，讓他想起了欺負嫂子的大胡子。

不是他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