盡管已經豎起了渡陰人的大旗。

但是我還是有好多事情沒明白。

叔叔為什么會被雷劈，還有丁安母親的那雙眼睛，加上我父母的死，其實都沒有解釋，我很想搞明白，可是現(xiàn)在的我，似乎還沒有能力搞明白。

雖然已經禁止土葬了。

可是在我們這里，土葬依舊是最多的埋葬方式。

我記得我奶奶死的時候，奶奶親口囑咐爸爸和叔叔，說她不要火葬，因為她怕疼。

爸爸和叔叔遵從了奶奶的遺愿，偷摸著將奶奶下葬了，為了那個事情，后來還來人調查了，全村的人都統(tǒng)一了起來，把人趕了出去。

所以“渡陰人”這碗飯還得有人干。

賤骨頭死了之后，十里八鄉(xiāng)，也就剩下我這么一個渡陰人了，即便看我年輕，人家不愿意請，不愿意也沒辦法，畢竟這個職業(yè)，不是誰都愿意干的。

民間有一種說法，說是當了渡陰人，天天跟死人打交道，是要折陽壽的，所以自從我家門口掛起了渡陰人的大旗，我家的門口，就成了禁地了。

全村的人都不敢跟我說話，只要我出門，小孩子一般是不會在我面前鬧騰的，就是家里的門不關，也沒人敢進來偷東西。

我就很愿意干這一行？

當然不是。

之前經歷的東西，已經顛覆了我的三觀，沒辦法，賤骨頭告訴我，我只能干這個行當，其他啥都不行，我對他說的話啊，現(xiàn)在是深信不疑。

剛掛上渡陰人的牌子，我就接了兩個生意。

一個是遷祖墳，還有一個是家里有錢了，想給父母蓋個更大的墓，墓這個東西吧，向來都跟風水有關，所以誰都想讓自己家的墓搞到風水寶地去。

然后我又發(fā)現(xiàn)了渡陰人的一個好處。

那就是利潤確實不錯。

第一個遷祖墳，我忙了一天，主家問我多少錢，我大著膽子說了一個三千，最后主家給了我五千，到了第二單，我就有經驗了，直接開口就是兩萬，沒想到，還真拿到了。

多少大學生還在三五千的工資里面掙扎，而我已經半個月賺了兩萬五了。

這就叫一月不開張，開張吃一年。

我的第三個單子來的時候，跟之前的兩單，也就差了一周。

那天晚上，下著很大很大的雨，我剛剛睡著，就聽到門口響起了一陣的敲門聲。

我在床上翻了一下，睜開惺忪的眼睛，看了一下時間，半夜的三點多鐘。

這么晚了，一般還真不會有人來敲門。

我以為又是丁安，所以懶得起來，這個時候，外面的人喊了起來。

“丁先生，丁先生在家嗎？”

聽這聲音，應該不是丁安了，我起床打開了門。

從屋子外面，踉蹌地進來了一個穿著雨衣的人，他的兜帽遮住了臉，進來的時候，雨衣上的水滴在了地板上，這讓我有點不高興。

那個人把臉上的兜帽拿掉之后，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，我看到了一張奇丑無比的臉。

那張臉上，沒有眼瞼，沒有嘴唇，也沒有鼻子，甚至連耳朵，都只剩下很小的一截，臉上的皮膚扭曲在一起。

這是一張重度燒傷的臉，能活下來，就已經是奇跡了。

這個人看到了我的反應，有些不好意思，重新把兜帽戴上，說道：“丁先生，請您出活一趟?！?/p>

出活，是我們這一行的行話，意思就是去動個墓。

這外面下著挺大的雨，天還沒亮，這個時候去，說實話，我還真不是太愿意。

端著架子，想搞個好價錢，說道：“你看這天，也不是太方便，我這......”

其實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。

那個人似乎也聽懂了，楞了一下，突然做出了一個舉動，又把我嚇了一跳，他噗通一聲，跪在了地上，說道：“丁先生，我求你了，這么大的雨，我老婆的棺材已經被沖出來了，如果不遷的話，她就要被雨淋了，我不忍心......”

他告訴我，他叫林耀，他的妻子叫馮桂芳，他們兩個，還有一個兒子叫林愛國，半年前的一場大火，燒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，只剩下了自己。

因為治病，已經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積蓄，當年妻子下葬的時候，是他親手刨的墓，因為刨得有點淺，前幾天連續(xù)幾天的大雨，導致了泥石流，把妻子的墓已經沖出來了。

下葬可以自己動手，可是遷墓，就是渡陰人的事情了，一般人不能過手。

所以這才來求了我。

說完，他掏出了身上全部的錢，我看一眼，頂多也就百來塊錢。

一下子，心里有些不忍心。

想了想，我回里屋拿了雨衣，踏著夜就出了門。

林耀住的地方，在山區(qū)。

在我們這里，到處都是山，你別看這些山林密密麻麻，跟原始森林一樣，可是你在里面轉幾圈，你就會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又一個的村落，雖然都已經開了路，可是這些路，還是很難走，這樣的下雨天，除了步行，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當我趕到三十里外的林家村的時候，天已經大亮了。

萬幸，下了幾天的雨，也終于停了。

到了林家村之后，跟之前賤骨頭出現(xiàn)一樣，整個林家村似乎知道渡陰人今天要來，所以盡管雨已經停了，泥濘的村道上，還是一個人都沒有。

家家戶戶的窗口，時不時看到有人躲在窗戶后面偷偷看著我。

不過，我都已經習慣了。

看了一眼林耀家的房子就知道，這家伙家里條件是真的不好，村里其他人家已經是磚瓦房了，就他家，還是泥土搭的那種房子。

這樣的年代，這樣的房子已經很少了。

林耀告訴我，其實之前有一棟兩層小樓的，也算得上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，可是一場大火過后，啥都沒了。

這棟泥土房，是之前的老宅了。

我正打算跟著林耀上山，這個時候，村長帶著人趕了過來。

一下子就把林耀家給圍了起來。

村長對著林耀喊道：“你們家桂芳，不允許葬在村里，必須遷出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