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入夜的時候，謝初堯才帶著謝見宵和謝硯南回來了，手里都拿著些獵物。

谷南伊沒有問為什么三人出去了一整日，只關(guān)心了幾句：“天氣這么冷，昨夜又下了雪，山里的路好走嗎？”

謝初堯隨口應(yīng)付了幾個字。

謝見宵和謝硯南則徑直去換了衣裳，把一身的血腥味脫了下來。

晚飯仍準(zhǔn)備了熱氣騰騰的紅棗粥，里面還加了些紅豆，最是益氣補(bǔ)血。

谷南伊悄悄地給謝硯南多盛了些，沒有被他發(fā)現(xiàn)。

她這一日心情不錯，在飯桌上，還笑意盈盈地對謝初堯道：“今日里正大哥送來了一袋子銅板，說是十日的糕點(diǎn)錢，我數(shù)著，比原定的價格多了不少呢！咱們過兩日又能下山采買東西?！?/p>

非晚抬起小臉，滿是期待地問：“我和桑榆也可以去嗎？”

谷南伊沖小姑娘笑了笑，往謝初堯的方向抬抬下巴，把皮球踢給了男人：“問你爹?！?/p>

龍鳳胎齊齊看向謝初堯，露出如出一轍的渴望神態(tài)。

男人手里的筷子頓了頓，聲音不辨喜怒：“食不言，吃完飯?jiān)僬f?！?/p>

謝向云在一邊嘟嘟囔囔道：“爹也太死板了?！?/p>

在宮中時，用膳時別說不可說話，便是碗、勺之間，也不能發(fā)出一點(diǎn)磕碰的聲音，否則便是失禮。

如今他們都到了這深山野林，還管什么食不言寢不語？

飯桌上靜默了一會兒，谷南伊又忍不住小聲對謝初堯道：“我數(shù)了，那袋子銅錢，有一吊零五百文。”

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男人，謝初堯神色淡淡，仍是沒有回應(yīng)。

謝向云試圖讓謝初堯明白谷南伊的用處，邊吃邊道：“爹！一吊錢就是一兩銀子了！當(dāng)初娶谷南伊才花了二兩，她賣十天的糕點(diǎn)就能賺回來一大半，怎么說也是我們賺。”

謝初堯隨手用桌上的筷子輕敲了一下謝向云的頭，聲音低沉：“吃你的飯！不說話沒人當(dāng)你是啞巴。”

就算出了宮，禮儀也不能忘！

谷南伊先是一愣，最后扁了扁嘴——

什么叫娶她才花了二兩銀子？還不如直接說她是二兩銀子買來的！

非晚雖然年紀(jì)小，但很會體察大人的情緒，見谷南伊不說話了，以為她心里不好受，便軟軟地出聲：“三哥，不能這么算?！?/p>

儼然一副把谷南伊當(dāng)作自己人護(hù)著的樣子。

就連小桑榆也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神色嚴(yán)肅：“對，不，不能那么，么算。”

小胖子撇撇嘴，不再說話。

謝初堯心里想著正事，原本沒有把飯桌上的談話放在心上，可見桑榆和非晚向著谷南伊說話，男人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。

怎么才過了一日，兩個孩子就有這樣的轉(zhuǎn)變？

謝初堯轉(zhuǎn)眼又見謝向云往谷南伊盤子里丟了一塊糕點(diǎn)，嫌棄她道：“今天里正還說你嫁人以后瘦了不少，什么后娘不好當(dāng)，我可都聽見了。整天吃的比我還少，搞得別人好像虐待你一樣。”

謝初堯皺眉：就連謝向云也......

谷南伊淺笑，邊聽小胖子嘮叨，邊用筷子夾起了盤子里的糕點(diǎn)，還沒入口，忽的想起了什么一般，笑著對謝初堯道：“這是我和孩子們下午一起做的驢打滾，你要不要嘗嘗？”

沒等謝初堯拒絕，她就把桌上的碟子遞了過來，放在了男人面前。

糯米的清香和紅豆的甜香交織在一起，玉白和赤紅相間，上面還均勻地裹著一層黃豆粉，看上去可口誘人。

耳邊女人仍在輕聲絮叨著：“向云說了，我們做的驢打滾是一絕，一定可以賣得極好。我想著，這個糕點(diǎn)就做成限量供應(yīng)的，也給它抬抬身價，一準(zhǔn)兒能賣更多銅板......”

桑榆和非晚笑嘻嘻地捧場，還站起來伸手去抓了兩個驢打滾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。

少有的輕松氛圍彌漫在小小的房間里，時不時傳來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聲，讓人緊繃了一整日的精神都放松了下來。

謝初堯今天一整天都在山下，帶著謝見宵和謝硯南去見了前朝的幾個舊部，商議了大半日日后謀反的事宜。

他腦子中復(fù)雜難解的朝中局勢一下子替換成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、精致漂亮的驢打滾、裝在錢袋中的銅板，還有二兩銀子娶來的谷南伊。

“驢打滾不是京城小吃么？”

謝初堯難得有些興趣，開口問。

谷南伊笑了：“嗯，見宵和硯南也嘗嘗?！?/p>

與女人的視線相交片刻，謝初堯發(fā)覺，谷南伊確實(shí)如謝向云所說瘦了許多。

原本她的臉像一個發(fā)面饅頭，膨脹到了極致，還常常是臟兮兮的；現(xiàn)下饅頭變成了略小一些的包子，五官慢慢顯露出來，多少帶著些秀氣。

谷南伊還在看著他，一雙盈潤的眸子仿佛會說話。

謝初堯鬼使神差地夾起了碟子里小小的點(diǎn)心，放到了嘴里。

好甜，他不喜歡。

“好吃么？”

谷南伊雙眼亮晶晶的，似是在等他評價。

謝初堯“唔”了一聲，沒有說好吃，也沒說不好吃。

只見女人興奮地扭頭過去，開始和非晚小聲說話，言語間全是明日怎么跟里正說賣驢打滾的事。

谷南伊如今儼然一個合格的母親。

只是，她的變化太大了，讓人不得不警惕。

謝初堯慢慢皺起眉，眼底閃過狐疑。

謝見宵和謝硯南也對視一眼，心底升起和謝初堯一樣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