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，滿座嘩然。

顧憲南怒喝：“胡鬧，你真是越發(fā)無法無天，皇上隆恩，豈有抗旨不遵之理？”

當(dāng)朝皇帝穆承燁登基三載，雷霆手腕。他心思深沉，不易琢磨，便是顧憲南這樣的老臣也心存忌憚。

來傳旨的是穆承燁身邊的大太監(jiān)孫常滿，可見皇帝對丞相和顧家的看重，誰料顧長安竟如此不識好歹！

孫常滿也是第一次看見膽子這么大的女子，不由上下打量了她兩眼。

顧長安知道皇帝封她誥命是因為她嫁給了沈歸廷，這個榮耀是屬于丞相的妻子的。

她遲早要和沈歸廷和離，怎么能接下這道不屬于自己的旨？

可她很快反應(yīng)過來，雖然是穿書，這樣也是貨真價實的帝制王朝。

皇帝就是天，她怎么能和天過不去？

顧長安忙跪下，恭敬道：“公公，臣婦不是抗旨，而是愧不敢受。聽聞?wù)a命夫人多冊封給或有賢德美名、或于社稷有功的臣子內(nèi)眷，臣婦雖嫁給丞相，但既無賢名也無功勞，唯恐有負(fù)皇恩?！?/p>

孫常滿原本聽聞沈歸廷和顧長安的婚事，還嘆息如此人物娶顧家那個刁蠻跋扈的女兒太過可惜，今日一見，卻覺得她和傳言中的樣子大相徑庭。

他暗自吃驚，心想回去非要將這樁奇聞告訴皇帝不可。

面上卻笑開了花：“夫人太自謙了，您有這份心，就絕對當(dāng)?shù)闷疬@一品誥命！有這樣的賢妻，沈大人好福氣啊，恭喜恭喜！”

沈歸廷詫異地深看一眼顧長安，也跪了下去：“謝皇上恩典！”

有沈歸廷這句話，顧長安便是不想接也得接了。

坐在回府的馬車上，她手里握著那卷明黃的圣旨，瞥了沈歸廷一眼：“剛才若是我再多說幾句，說不定孫公公就把圣旨帶回去了?！?/p>

沈歸廷皺起眉頭：“抗旨乃是大罪。”

“只是你倒還有些自知之明，知道自己無才無德，當(dāng)不起這個誥命夫人?！鄙驓w廷勾起嘴角，似在嘲諷。

顧長安怒目而視：“我這不是怕接了旨，就得跟你綁在一起了嗎！”

沈歸廷微愣，看向她。

片刻后，他沉聲開口：“那日是我誤會了你，你若安分守己，我自然可以敬你三分。”

他忽然轉(zhuǎn)了話題，顧長安想了想，才明白說的是昨天她給莫秋宛送梨湯的事。

“沒事，我有前科，你當(dāng)然要小心一些。瓜田不納履，李下不摘冠，怪我自己?！?/p>

兩人此后雖一路無話，馬車?yán)锏臍夥毡葋頃r卻和睦了不少。

顧長安的心稍定了定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沈歸廷以后應(yīng)該不會殺她了吧？

因在顧府用了飯才回來，車行至相府時天色已晚，一個侍從聽見轱轆聲，急匆匆跑過來。

“大人！”

見顧長安跟在后頭，侍從欲言又止。

“有話直說。”沈歸廷開口。

侍從這才急道：“不好了，莫家那邊出事了，莫小姐聽到消息之后，就暈過去了！”

沈歸廷臉色突變，抬腳就往莫秋宛那里趕去。

原來莫尚書私吞軍餉一案，之前雖在莫家搜到了來往書信為證，但因為遲遲找不到餉銀的所在，所以莫家男丁還被關(guān)押在大牢中聽候發(fā)落。

可今日午后，卻在莫家別院的大榕樹下掘地三尺，挖出了十幾口大箱子，足足二十萬兩紋銀！

皇帝穆承燁大發(fā)雷霆，判莫尚書及其子秋后問斬，其余人等流放邊疆。

說是秋后，但按京中習(xí)慣，應(yīng)在十一月末行刑。

顧長安掐指一算，還有三個月！

如果莫秋宛的父親和兄長真要被處決，要顧莫兩家的血海深仇可就結(jié)下了。到時她再怎么挽回，也是無力回天！

她大腦高速運轉(zhuǎn)，正想著如何力挽狂瀾，卻見沈歸廷回頭看向她，面色陰冷。

顧長安身上汗毛倒豎，后退一步：“你干嘛這么看著我？”

沈歸廷比她高出一個頭，垂眸盯著她：“你雖未給秋宛下毒，可卻派人刺殺她。我聽到你在你母親面前所言，念你能迷途知返，本想既往不咎。誰知，我果真是低估了你，也低估了顧家！”

原來他在屋外，是聽到了自己和顧夫人的對話的。

“你覺得那二十萬兩紋銀，與我有關(guān)？”顧長安袖中的手微微顫抖。

“你恐怕沒這樣的能耐，只是要勸勸令尊，莫將自己逼上絕路！”沈歸廷冷笑一聲，拂袖而去。

顧長安瞬間石化。

原來沈歸廷不僅一直對她心存懷疑，也早就疑心顧家了。

杏珠上前扶住她，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，半晌才道：“小姐，姑爺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杏珠，快，我們快回去一趟！”

她這趟回家敲打了顧夫人，卻一直沒空和顧憲南單獨相處。

事關(guān)顧家和自己的生死安危，她非要好好勸勸那位大將軍不可！

車馬匆匆奔回顧府，見剛離開不到半個時辰的女兒又折返回來，顧氏夫婦二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關(guān)上屋門，顧長安迫不及待地抓住顧憲南的胳膊：“爹，莫家那邊是怎么回事？那二十萬兩，是不是跟你有關(guān)？”

先前刑部已在莫家搜過數(shù)次，卻始終一無所獲。怎地月余過去，又莫名其妙搜出這么大一筆銀子來了？

顧憲南一怔，一改往日見到愛女的和煦：“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？你跑回來，就是為了這個？”

“爹，天網(wǎng)恢恢疏而不漏。您當(dāng)初戰(zhàn)場殺敵，九死一生立下汗馬功勞，才有了如今的鎮(zhèn)國大將軍。怎能為了一時私欲，讓顧家基業(yè)毀于一旦？”

“放肆！”

顧憲南暴喝一聲：“誰給你的膽子，讓你在這里胡言亂語！”

他揚起胳膊，就要掌摑顧長安，顧夫人嚇得伸手?jǐn)r他。

顧長安跪倒在地，神色堅決：“若日后東窗事發(fā)，咱們被抄家滅族，女兒也不能茍活于世，還不如今天被爹打死，日后免受折辱。”

“究竟是誰到你面前亂嚼舌根，莫家搜出銀子和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！”顧憲南氣得胡子直顫。

顧長安聞言一驚：“爹，那些箱子不是您指使人埋的？”

“當(dāng)然不是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