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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張秀云真是厭煩透頂了,人都還能看見人影呢,就一口口水吐在地上,“沒文化沒見識的鄉(xiāng)下老婆子!”
劉大姐不敢再得罪她,忙跟著賠笑,“可不是,一看就是愛掉歪(不講道理)的人,可白瞎你那同學了......”
劉大姐這才開了個頭,張秀云就來勁了,“你是不知道,這老太婆才不是東西呢!我們同學都知道,林美蘭就是讓她家訛去的兒媳婦?!?/p>
“啥?”有八卦聽,又能湊趣討好下書記的閨女,劉大姐自然是愿意的,緊著問:“是欠她家錢?”
“欠啥錢???是欠的一條人命?!睆埿阍茡]了揮手,“我聽同學說??!林美蘭小時候掉進冰窟窿里了,是她那個老公公救的她,可救完她自己卻沒上來,就那么淹死了。她那老婆婆那時還大著肚子,就跪在河壩上哭......”
“這么慘啊......”劉大姐倒是有幾分同情了。
張秀云卻“呸”了一聲,“你可是不知道,那死老太婆可太不是‘物兒’了,都給她家撫恤金了,鎮(zhèn)上還說是‘救人英雄’呢,可她還老上林美蘭家去作,一天三頓地哭,裝瘋賣傻扮可憐,硬是訛了人林美蘭做兒媳婦。你說這都什么年代了,還有娃娃親這樣的事兒!還有啊,現(xiàn)在哪還有什么‘救命之恩以身相許’的事?。磕嵌际锹?、陋習!”
劉大姐心有戚戚,一時沒接這話茬。
張秀云又道:“那會兒我們班上的王博想和林美蘭搞對象,她一口就拒絕了。我們還說可惜,后來別人一說才知道她身上有娃娃親呢!她呀,那是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王博呀!”
這話說的,腔調(diào)怪怪的。
劉大姐睨著張秀云的臉,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,只能跟著“呵呵”笑兩聲。
漠水鎮(zhèn)就這么大點地方,誰不知道誰呀?王博是誰?鎮(zhèn)上革委會書記的兒子,現(xiàn)在就在鎮(zhèn)政府當干事,眼界那不是一般高。
張秀云說話為什么這么酸溜溜的?還不是因為人家看不上她,拒絕了和張書記家“強強聯(lián)姻”嗎?這點事兒,能瞞過誰去?。?/p>
張秀云可不知道劉大姐肚里在想啥,仍在說:“林美蘭在學校時那叫一個清高,整天都把‘學習’掛嘴邊上,現(xiàn)在什么樣?還不是嫁了農(nóng)民回了屯子?也是,她生下來就是農(nóng)村戶口,想轉(zhuǎn)成城鎮(zhèn)戶口那不是做夢嗎?也只能嫁農(nóng)民,一輩子在土里刨食兒了?!?/p>
劉大姐嘴角扯了下,還是順著音兒說:“可不是嘛!我看她那個婆婆熊她買雪花膏呢,一下子就花了小七塊,八成平常也沒少熊她,大概你那同學的日子是不好過喲......”
“怪可憐的......”張秀云嘴上說著,可看表情卻沒半分同情之色,甚至嘴角還微微翹起,顯見心情滿好的。
劉大姐嘴角不易察覺地撇了下,面上跟著笑,心里卻留了個心眼兒,以后自己的事兒可得少和小張說,要不然說不定下回被背后講究的就是她了。
張秀云沒留意這些,八卦得正高興,突然那頭有人叫了她一聲,她皺著眉還不樂意,“誰呀,這時候過來買東西?!?/p>
嘴上抱怨,到底還是往鐘表柜臺走去,還差幾步遠,就看到站在鐘表柜臺前的人,可不就是她剛剛在背后講究的林美蘭嗎?這可就有點尷尬了。
到底年輕,張秀云臉上露出些不自地,連打招呼都不那么圓滑了,“你怎么還在這兒???不是,我是說,你不剛說走了嗎?”
林美蘭也尷尬,剛才說走了,這會兒又見了,還是在人張秀云負責的柜臺前,倒像是在這兒堵人似的。
許敏可不尷尬,特自然地道:“這不遇到熟人了嘛!閨女,認識下,我們大隊上的知青,說不定還要你幫忙呢!”
張秀云轉(zhuǎn)頭看過去,一眼就先看到個戴著金邊眼鏡的年輕男子。
那叫一個斯文俊秀,直接晃瞎了她的眼,以至于旁邊那幾個人都沒看到。
半晌,張秀云才回過神來,笑得有點嬌羞地道:“你是美蘭大隊上的知青??!我是她的老同學,叫張秀云——你、你們是想買表?我?guī)湍憬榻B幾款??!”
被這么盯著,杜文軒也是大窘。
眼角掃過一旁的許敏二人,還還真不好說話。
許敏心里暗樂。
剛看到幾個知青時,她就猜他們沒坐車去縣里而是來了商店,八成是想買禮物送人??蓜傄灰娒?,人就趕忙否認了,就說是大家伙逛逛,就是買東西那也是他們知青自己要買,可半點不提送禮的話,這會兒怕是不好當著她的面看表了吧?
還真讓許敏猜著了,幾個知青原本是想坐車去縣里的,可等車的時候湊在一處,越說越覺得許敏說的那些話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為了一個保送工農(nóng)兵大學的名額,他們也去過縣里知青辦好幾回了,不是沒碰到人,就是對他們愛理不理的,說的全是敷衍的話,就沒一句準話。
之前倒沒多想,可現(xiàn)在一琢磨,可不還真是那老太太說的那樣兒,想辦成事兒不給人點好處哪兒能辦成?
說著說著,張知青就來了一句“送禮可是陋習”,話說完,對上同伴的目光,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,“我、我就是突然想到的......”
要不是一直想這個事兒,怎么可能脫口而出?
幾個人都心知肚明,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想這事兒,只不過沒說出來罷了。
現(xiàn)在張知青一說,就好像是把蒙羞的那層布一下子揭開了,所有的該有的不該有的念頭都露了出來,再也壓不下去。
不過沉默了不到半分鐘,一個姓劉的男知青就開口了:“我覺得送禮這個事兒能做,只是送什么?什么土特產(chǎn)、吃的那些就都算了,想求人辦事,咱們總得出點血?!?/p>
既然攤開了,那就沒什么話不能說了。
杜文軒本來在知青里就是個領頭的,這會兒就直接道:“不如先不去縣里,就在鎮(zhèn)上商店看看,有什么能拿出手的?!?/p>
張知青嘀咕:“一個鎮(zhèn)上有什么好東西?還不如去縣里呢!我看啊,就是縣里也沒什么好東西,哪兒比得上我們海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