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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鵝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夜,將世間萬物都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。
直到現(xiàn)在,那雪也未曾停下來,依舊紛紛楊的下著。
大將軍府里的下人,掃雪都掃不及,剛掃完,沒過多久又會積上一層。
那站在臺階之下的少年,身上也積上了一層雪。
他雖穿得厚實,但在這冰天雪地里站著,早已被凍得渾身發(fā)抖,雙頰紫紅,唇色烏青。
即便是這樣了,他也不讓一旁的侍女幫他打傘,就這么倔強的站著,目光一直盯著那緊閉的房門上。
葉心透過門口的縫隙看著,有些于心不忍。
她回到屋內(nèi),對著那靠在床榻上看書的女子說道:“小姐,小少爺在外面站了許久,他才挨了板子,這外面天寒地凍的,要不您就見見他吧?”
自從舒久珵知道了她的身體情況后,心中愧疚無比,便求著一起留在了大將軍府,想當面和舒久安道歉,但她不愿意見他。
舒久珵每日都來,每日都無功而返,今日忍不住了,便決定在這兒守著。
他想,長姐那么疼他,看見他這樣,應(yīng)該會心軟見他的。
但事實上,舒久安的心比他想象中的要硬。
“他愿意站著,那便讓他站著?!?/p>
舒久安專心的看著書,絲毫不為所動,連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,目光始終落在書本上。
葉心見她這樣,也不好再勸說,只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,然后她的態(tài)度轉(zhuǎn)達給外面的舒久珵,讓舒久珵回去。
葉心剛一轉(zhuǎn)身,舒久安的目光便從書本上挪開,看著門口的方向,目光莫名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在葉心快走出去的時候,舒久安突然開口。
“今日,李紅伊一家被處斬的日子?!?/p>
“?”
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,讓葉心停下了腳步,有些懵的看著舒久安。
所以呢?
過來一會兒,葉心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試探著問道:“小姐,您是擔心,小少爺是因為這事才在外面站著的嗎?”
舒久安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只是說道:“你去告訴他,他什么時候想明白了自己在這件事上都做錯了些什么,我便什么時候才見他,現(xiàn)在別在我眼前晃悠?!?/p>
“還有,把這事告訴他,看看他是什么反應(yīng)?”
舒久珵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,含著金湯匙長大,不懂人間疾苦。
因為有人在背后幫他頂著,所以他每次犯了錯,都不會長記性,下一次還會繼續(xù)犯錯。
并且也從來不會自己去思考問題,習慣性的依賴別人,舒久安要讓他把這些習慣都給改了。
她還要看看,舒久珵是否還覺得李紅伊一家無辜,是否真的知錯?
葉心不太明白她這樣做的意圖,但還是按照她說的去做。
“是,小姐?!?/p>
當葉心出去,把舒久安的話轉(zhuǎn)達給舒久珵后,他的表情變化過大。
一開始是欣喜,接著是失落,然后是期待,疑惑,最后便是復(fù)雜,有些難以形容。
舒久珵低下頭,選擇性忽略葉心最后說的話,然后問道:“我不該聽信李姑娘的話去偷令牌,也不該給長姐用藥,我做錯的除了這些還有什么?”
既然長姐這么說了,那他錯的就不只是自己知道的這兩點,還有其他的,可是他想不出來。
對此,葉心也愛莫能助,“奴婢也不清楚,只能少爺您自己想,小姐她今日不會見您的,您身上還有傷,就別在這兒站著了。”
葉心說完后,福了福身,便回去了。
舒久珵沒有立即就走,而是低著頭在原地站著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過了一會兒,這才在侍女的攙扶下,一步一步的離開了。
這事沒過多久,便被趙宏闊和陳素等人知曉。
他們能大概猜得出舒久安的想法,知道舒久安的用心良苦,所以在舒久珵來詢問的時候,都默契的不去管,讓舒久珵自己去想。
...
徬晚,舒閔來大將軍府看望舒久安和舒久珵時,也知道了這件事。
“身體好些了嗎,可曾按時吃藥?”
“勞煩父親掛念,外祖母時時盯著,這藥女兒一滴也不曾落下。”
舒久安對于舒閔的態(tài)度,是恭敬有余,親近不足,甚至是有點疏遠,一點兒也不像面對外祖父一家那般親切。
因為她清清楚楚的記得,她的父親上一世,是如何為了權(quán)勢而算計她這個女兒,如何毅然決然的舍棄了舒久珵這個兒子,又如何陷害外祖父一家和陷害穆清朗!
她的父親,眼里只有權(quán)勢,只有榮華富貴,根本沒有一點兒親情。
只要能達成目的,他什么都可以舍棄。
舒久安很難接受這件事,但這是事實。
上一世經(jīng)歷的一切,讓她很難再去親近這個父親。
舒閔隨察覺到舒久安的疏離,但也沒當回事,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后,便直奔主題。
“我知道久珵做的事情讓你傷透了心,你心里怨他,但他始終是你弟弟,你也不要太和他計較了,你想讓他改變,也得一步一步的來,不能一蹴而就?!?/p>
舒久安一臉平靜的看著舒閔,心里有些想不明白。
自己的父親到底是真的疼愛舒久珵,還是在棒殺?
尋常的父親對自己嫡子都抱有很大的期望,會盡心盡力的教導其成才,大多都是嚴父。
可是舒閔卻是個慈父,十分疼愛舒久珵,無論舒久珵做錯了什么,他都是一味的縱容,甚少說過一句重話。
上一世,舒久珵偷得令牌,把李紅伊一家從牢里救出來時,舒閔也只是關(guān)了舒久珵幾日禁閉,說了幾句重話就沒了。
這一世,若非舒久安插手,只怕舒久珵也不會有什么事,頂多像上一世那般關(guān)兩日便沒事。
舒久安曾經(jīng)覺得舒閔這樣,是真的疼愛舒久珵,但一想起上一世她被當成棋子,舒久珵被舍棄的下場,她嚴重懷疑這一點。
舒閔或許并不是真的疼愛舒久珵,而是在棒殺。
仔細想來,舒閔對自己的庶子才像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。
或許,在他的心里,權(quán)勢和地位才是要緊的,其他的都不重要,這一點,上一世不是顯露得淋漓盡致的嗎!
想到這兒,舒久安的目光越發(fā)的冷。
她垂下眼眸,遮住眼里的冰涼與嘲諷,語氣淡漠的說著:“父親,我不怨小弟,只是翻年我就十八了?!?/p>
這話一出,舒閔便愣住了,想要說的話也都卡在了喉嚨里,怎么都說出來,眼里閃過愧疚。
舒久安沒理會他的情緒變化,依舊說著。
“在大景朝像我這樣年歲還未定親的甚少,我能拖到今日已是不易,我終究是要出嫁的,不可能一步一步的來教小弟。若不快點把他教好,以他的性子,這樣的事情以后還會在犯錯?!?/p>
“到時候,我們又哪里再來這次的運氣,可以把禍端掐斷?”
她拖到如今,是因為她母親生下舒久珵和舒久寧后,身體虧損得厲害,沒過幾年便撒手人寰。
而舒閔不知道是與亡妻伉儷情深,還是因為別的原因,一直不愿意續(xù)弦。
這舒府沒了女主人,那舒久安就只能硬著頭皮的去打理整個舒府,掌管中饋,順便再擔起教導弟妹的責任。
畢竟舒閔又沒怎么管過,只是一味的寵,一味的縱容,舒久安再厲害,也只是一個小女孩,精力有限,怎么可能事事都顧得到呢?
等她到了該議親的年歲時,府里沒有女性長輩,沒有人幫她張羅,她自己也沒什么想法,而外祖母她們幫她張羅的時候,她又擔心自己嫁人了之后,弟妹無人照料,所以便拖到了如今。
聽著舒久安的話,舒閔啞然,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,“久安,是父親對不住你,讓你耽擱了這些年?!?/p>
看著舒閔這愧疚的樣子,舒久安眼里閃過一絲嘲諷,然后勸慰道。
“父親這不是您的錯,您心系朝堂,政務(wù)繁忙,分身乏術(shù),難免有所疏忽。”
這些都是借口,舒閔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一點,不然當初也就不會等到外祖母主動來詢問,才想起有這么一回事。
她的這個父親,只是個表面上看起來很疼愛孩子的慈父,心里怎么想的,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舒久安勸慰了幾句后,便趁熱打鐵,接著說道:“父親,把小弟送去軍營吧,不要給他任何優(yōu)待,讓他從最底層做起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