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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民國六年,風月堂。
大廳里的恩客剛被趕了七七八八,每個通道上都站守著留著長辮子的兵卒。
賀知知脫掉素白色寬袍大袖,換上一件胭脂粉的高叉旗袍和一雙膚色洋絲襪,看向被一堆鶯鶯燕燕圍著的于將。
那是她今天的任務目標。
來之前未婚夫吳游對她說:
“萊省軍閥于將想復興滿清,計劃明日帶軍北上逼迫國會,今晚我們必須鏟除他。他的亡妻是前清一個親王府的格格,和你長得很像,只要你參與,我們的行動一定能成功。你放心,今夜不管發(fā)生了什么,過后你只需安心準備我們的婚禮?!?/p>
吳游都安排好了,她只需把于將騙上二樓房間就行。
“軍爺,人家給你斟酒好不好?”
賀知知素手斟酒,微微抬頭,眼神嬌怯地流轉。
于將盯著這張臉,果然上套。
他將人拉到自己懷中,一杯烈酒一滴不剩的灌進賀知知嘴里,看著她不適的嗆咳,滿意地摟緊朝著門口走去。
他的手下極有眼色的趕去開車。
這和吳游預計的不一樣!
賀知知急忙嬌羞地提醒:“我的房間在二樓?!?/p>
“爺從來不在外面過夜?!?/p>
“那人家剛喝了酒,暈車呢?”賀知知心中著急,盡力拖延時間。
可惜二樓一直沒有動靜,她的未婚夫吳游根本不敢沖出來和于將的手下們硬剛!
于將低頭用胡茬尋找她的櫻桃小唇,粗聲道:“你想就近的話,不然干脆在車里......”
不勝酒力的賀知知覺得頭昏又絕望。
自己該用什么理由逃脫?
心中想著,她已經用力地在旗袍開叉處刮了一下右手的掌心,頓時鮮血淋漓。
那里是一顆看似普通的紐扣,四爪金屬底座為了抓穩(wěn)石榴石,爪尖極其鋒利,在拿到這件旗袍時,賀知知就打量了每個細節(jié)。
流血的手心放在臀下的布料蹭了蹭,她假裝難受地推拒:“于軍爺,好不湊巧,人家那個忽然來了?!?/p>
男人聞言:“不妨事!”
賀知知一聽,不知是醉的還是嚇的,險些當場昏死過去。
“砰!”驀地一聲巨響。
賀知知抬手遮住眼前車燈直射的絢爛亮光,適應了才看清眼前的情況——
于將的車本來停在門口,卻被一輛新至的黑色別克轎車整個撞翻了,司機在里面頭破血流地暈死過去。
“誰他娘的敢撞老子的車!”于將惱怒地拔槍。
但他的反應還是不夠快,來車的駕駛窗內已經射出一顆子彈,于將頓時軟綿綿地倒下。
旁邊的賀知知面白如紙,抿唇忍住尖叫聲。
今夜自己千方百計要暗殺的對象,竟然陰差陽錯就這樣死了!
別克車的駕駛位下來一個穿軍裝的男人,是他開的槍,腦后沒有長辮子,顯然與于將不是同一派系。后面還跟著浩浩蕩蕩跑步而來的兩列軍隊,一下子將此地包圍。
看裝備、看士氣、看訓練,這一股勢力都不是于將那個草臺班子小軍閥可比擬的。
屋內的小姐恩客們聞聲聚集在門口,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況,怎么威名赫赫的于軍爺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。
那個開槍的男人卻懶得多看一眼流血的地面,打開后座的車門,恭敬地請道:“厲少帥,到了!”
金城之內還有誰能擔得起一句“厲少帥”?
他的司機竟然因為于將的車子只是攔了路,擋在門口,就敢自作主張地撞上去,然后直截了當一槍崩人,自下而上的行事都擔得起狠辣兩個字。
賀知知在金城流浪時,聽得最多的便是殺神厲堇元的名號,金城頭號不能惹的人物,由他帶隊打的仗,百戰(zhàn)百勝,殺敵無數。
但,不是聽說他得了重病,帥府正在籌備他的喪事嗎?
車里邁出一雙錚亮的軍靴,剛好踏在尸體流出的汨汨血流上。在場的人瞬間屏息,好些個窯姐兒面如土色。
賀知知離得最近,看見下車的男人身材魁梧高大,但軍官帽壓得很低,幾乎遮擋住一雙神秘的眼睛,只能看到凌厲的下頜線條,緊抿的覆舟唇微微向下。
很明顯,這里有什么引起少帥不悅。
方才開槍射殺于將的男人名叫郭節(jié),是厲堇元的副官,此刻挪槍對準門口處的鶯鶯燕燕,怒斥:“都愣著看什么,過來迎接少帥啊!”
郭節(jié)是此處的常客,大姐頭是他的相好,當下顧不得害怕,趕緊跑出來嬌滴滴地解圍:“哎喲,郭副官,這是兇什么。姑娘們平素就算膽子再大,現(xiàn)在旁邊躺著一具死尸,哪還浪得起來?!?/p>
接著,大姐頭壯著膽子對殺神媚笑:“厲少帥,頭回見您來?!?/p>
“滾?!鄙賻浹院喴赓W。
郭副官揮著槍,沒好氣地讓大姐頭退回去:“去去去,換一個?!?/p>
殊不知少帥的命令是下給他的:“今晚不需要守衛(wèi),都給我滾。”
郭副官猶豫:“可是,少帥,您的......”
“回去領三十軍棍!”厲堇元冷冷地吩咐。
“是......”見少帥震怒,郭副官欲言又止,又不敢不從,只得一揮手,帶領著所有的士兵頓時如潮水般訓練有素地褪去。
場地恢復空曠,月明星稀,就人間的燈市熱鬧綿延,如同地上的緋色星河。
邊上的賀知知想著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,便趁此機會,悄悄縮邊,準備離開。
風月場所畢竟不是她這樣的準新娘該待的地方。
她醉懵懵地越過于將的尸體,腳下一絆,整個人朝著前面撲去。
但是,沒有預料中的疼痛。
“活膩了,居然敢勾引我。”寒冽的聲音當頭砸下。
賀知知一陣害怕,怎么好死不死剛好撞到這個殺神身上:“抱、抱歉,我是喝多了?!?/p>
她在他的懷里驚慌地掙扎著,著急地想推開他,卻發(fā)現(xiàn)這個男人堅硬得像塊大理石,即便軍裝下的身體摸著高大且詭異的清瘦,可他依舊不是她能撼動的。
“就你了!”三個字一錘定音,讓賀知知后悔莫及。
“我......”賀知知想要辯解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女人,可她又該如何解釋她為什么出現(xiàn)在這里,難道直說她埋伏在這里是想暗殺于將?
民國伊始,軍閥混戰(zhàn),他們互相廝殺、吞并可以沒有理由,但若是別人來橫杠一腳,卻是在虎口奪食。若她真敢這么說,恐怕這殺神有成百上千種折磨人的手段讓她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
只含糊了一個字,賀知知就懂事地閉嘴了,她很識時務。
“你的房間是哪一間?”
賀知知驀地被問,結結巴巴地回答:“二、二樓,最里面的那間。”
“帶我去。”厲堇元捏緊賀知知的手臂,她的手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