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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“說起來,娘之前為什么事皺眉呢?”之前的話題不能繼續(xù)了,賀疏雁的思路又落回到進門時看到的情景上。雖然這個問題已經(jīng)問過了一回,被江氏搪塞了去,但直覺告訴她,內(nèi)情必不如江氏說得那般簡單輕巧。
聽女兒又一次問到這里,江氏嘆了口氣,揉了揉眉心道:“今日你父親臨上朝前提醒我,太后千秋就在眼前了。娘就是在擔心這事呢。”
“太后千秋?”賀疏雁回憶了下,當今太后生辰是四月初九,恰好是佛誕日的后一日,也大概是這個原因,太后素來禮佛禮得虔誠,而現(xiàn)下的天子又以孝順著稱,往年宮里便將這兩日都一并過得盛大隆重?!澳锬鞘窃趽鷳n送什么壽禮?”
江氏溫柔地笑了起來:“壽禮是一早就準備好的。太后信佛,我們家便準備送一尊羊脂玉的觀音像,籽料已經(jīng)選好,天工樓的玉匠這幾天就要開雕了吧?!?/p>
“觀音像?”賀疏雁側(cè)了頭思索。前世里自家送上去的就是這么一尊觀音像,雖說是羊脂玉,但太后壽誕,天下奇珍異寶都薈萃一堂,光各種材質(zhì)、姿態(tài)各異的觀音像就不下七八十座,自己當時還笑說觀音法身千千萬,如今也算可窺得一斑了。
當時方銘絕怎么回答的?竟然想不起來了......
“觀音像怎么了?”江氏見女兒陷入沉吟,遲遲不語,不由好奇道。
“啊,沒有,只是女兒記得聽誰家姑娘說過一句,其實太后心中所憂慮的事,或許并不是觀音大士能解決的?!?/p>
“哦?......”江氏聞言也陷入了沉思。
雖說賀家并不求博得太后歡心什么的,但在現(xiàn)下這暗波洶涌的朝堂上,不說能多得一方助力吧,哪怕是多結(jié)一方善緣也是好的。
何況昨日從自己丈夫處得知,賀家或許沒準有別的打算,那太后的心思,就是一定要想辦法探明的了。
“那太后心中掛礙之事,會是什么呢?”她喃喃自語道,試圖從太后日常言行中找出些線索來。
“女兒猜測,是......”賀疏雁伸手比了個三的樣子。
“三皇子?哦,不對,是三公主!”江氏恍然大悟。
三公主乃是當今天子膝下至今成活的皇子皇女中最年長的一位公主,在她之前的兩位,先后在三歲和兩歲的時候便夭折了。
是以皇帝陛下對這位行三的公主的誕生即使期待又是擔憂不已,偏偏小公主出生后也是病魔纏身,幾番險死還生。
太后為了讓小公主順利成長,不惜以半老之身親自撫養(yǎng),只為了用自己的“福澤”來壓住小公主身上作祟的邪魔外道。
這一招倒也有效,此后三公主便鮮少有病危緊急的時刻,一路上雖不順暢,倒也總算磕磕碰碰活到了現(xiàn)在,眼看就要挑選駙馬了,大家總算都為此松了口氣。但既然如此,太后還為她在擔憂什么呢?
賀疏雁從自己母親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不解,但她也沒法解答這個問題。
倒不是她不知道,而是......知道了也沒法說出口啊......難道要讓自己對母親說,太后擔心的是三公主至今未來天葵,怕大婚后也無法生兒育女?
且不說她一未嫁女究竟要皮厚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天葵啊,生育啊之類的事從自己嘴里說出來,就說這等絕密之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吧,這可怎么都繞不過去。
何況據(jù)她所知,三公主這個病癥太后一直捂得死死的,甚至連太醫(yī)都只有固定的那兩個知道。
但這個問題并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,三公主大婚之后數(shù)年無子,最終郁郁而終。
“我也不清楚,就是聽了這么一耳朵。不過我猜,或許三公主有什么病根未愈呢?不然宮里每年觀音誕都大張旗鼓地去南海紫竹林接玉凈瓶水做什么,不就是為了它有回春之效么。再說了,到時候肯定觀音像多得不得了,咱們家也送觀音像,多沒意思啊?!?/p>
江氏好笑地點了點自己女兒的腦門:“就你事多。那你覺得送什么好?可先說好了,太復(fù)雜機巧的玩意兒,你父親這會子時間可不夠去淘的。”
賀疏雁假意捧住腦袋哎喲:“女兒被娘親戳笨了,本來想好告訴娘親就那塊玉料改雕藥師佛的,這會兒也想不起來,除非娘親給女兒吃好吃的?!?/p>
江氏大笑起來,招呼紅綃碧翡:“聽見沒,我們的小祖宗要吃好吃的呢,你們趕緊下去廚房里搜刮下,看有什么咱們大姑娘能看得上眼的,統(tǒng)統(tǒng)端了來吧,不然這要是笨下去,可如何是好。”
兩個婢子忍笑應(yīng)了,各自下去不提。
江氏轉(zhuǎn)頭又看向依偎著自己笑容溫暖的女兒,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背,心中生起一種無以倫比的滿足感來:“咱們雁兒長大了,都能替娘分憂了。”
“娘,你放心,以后有什么事,都包在我身上了。”小姑娘鄭重其事地許諾道。卻聽得江氏噗嗤一笑:“這是剛說你胖就喘上了啊?!?/p>
母女倆說笑一陣,用過了早膳,江氏便處理事務(wù)去了。賀疏雁時近及笄,按理這些中饋大事也是該學(xué)起來的時候,便跟著母親一并往議事廳去了。
江氏命人架了個屏風(fēng),還端來不少茶點,讓賀疏雁坐在屏風(fēng)后面旁觀自己處理事務(wù)。
賀疏雁對那些事務(wù)其實并不陌生,當年掌管一宮,所有事務(wù)都井井有條的太子妃,怎么可能被這一府事務(wù)難住,當下且聽且歇倒也閑適。
眼看著這一日倒也無事,將近尾聲的時候,卻有個管事媽媽拿了張?zhí)蛹贝掖疫M來,站定了還來不及把氣喘順了,就稟告道:“大管家將這張?zhí)铀蛠恚f是老爺?shù)囊馑?,還請夫人過目?!?/p>
江氏一愣,這事倒是罕見,誰家的帖子能讓賀方還沒結(jié)束議事就專程派人給送回來?當下便讓碧翡將帖子取來仔細翻看。
賀疏雁好奇探頭去看,雖說看不清帖子上寫的內(nèi)容,但也看見了這帖子的樣子,真是華貴!泥金箋、龍腦金箔墨,再加上那猩紅的朱砂印,這是宮里的帖子啊!
賀疏雁只覺自己眉心都跳了兩下,而且看這些幾乎是皇帝御用的物品,想來下帖子的人身份絕然不低,思及此,那人身份簡直呼之欲出。
“是太后宮里的帖子。”江氏看完了,輕呼一口氣,證實了賀疏雁的猜想。
小姑娘抬眸看向自己的母親,目光中有些憂慮。似乎是明白自己女兒在擔心什么,江氏微笑著搖了搖頭:“是說太后千秋的事。說是太后好熱鬧,這回想邀請些小姑娘在那日一并進宮,陪太后娘娘說話逗樂?!?/p>
“所以......我也要去?”賀疏雁皺了眉。這雖說是帖子而不是懿旨,但也只是一種客氣點的做法而已,誰家接了帖子敢真拒了的?
只是前世里并沒有這一出啊......這次為何改變了呢?難道是因為自己拒了方銘絕求婚的關(guān)系?
賀疏雁琢磨著,越想越覺得有可能。
前世里她當場應(yīng)了太子的求婚,之后兩家就開始走大婚的流程,什么納采向名,納吉納征,請期親迎的,雖說是皇家,有些步驟是必然不會出岔子的,但按照程序也得一步步走完。
自己那時候不僅被那自以為是的虛幻的幸福沖昏了頭腦,也實實在在忙暈了,繡嫁衣、學(xué)規(guī)矩一樁樁一件件紛至沓來,簡直招架不住又分身乏術(shù),而作為已然定了夫家的待嫁女,自然也不可能再去什么太后壽辰上拋頭露面了。
只是這事,究竟是前世也有這么一出,只是自己沒去呢,還是根本就是今世因為自己拒了方銘絕而搗鼓出來的?
賀疏雁徒然地嘆了口氣,此題無解。
“是啊,雁兒要去。還有右相府、定國公府、平南侯府、榮國公府、榮恩伯府好幾家的姑娘呢。”
江氏念了一大串名字,聽起來太后的娘家榮國公段家、元后慧敏皇后的娘家榮恩伯成家還有一些位高權(quán)重的大臣如右相李家、定國公章家、平虜大將軍黃家、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陳家、太子少保樓家等,還有一干寵妃的娘家和寵臣家如征北候徐家、禮部侍郎蕭家等等,粗略一數(shù),怕不有二三十個小姑娘。
想到那天的陣勢,賀疏雁就覺得一陣頭暈。
何況這些姑娘,實在并沒有幾個能在她的前世記憶里留下什么深刻的記憶......雖說是同齡,但早早訂婚使得賀疏雁也過早退出了小姑娘的社交舞臺。
而她最開始留給人們的印象,不得不說,也實在不是什么很美妙的回憶——有身份的貴女嫌她糊涂,耳根子軟,不分嫡庶,把個姨娘和庶妹當什么寶似的捧著。
身份略次些的小姑娘又對她左相嫡女的身份卻步,偶爾有一兩個敢來結(jié)交的,后來又被賀凌韻籠絡(luò)了去。
總之......格格不入便是說的她了。
以至于她后來與太子大婚之后,以太子妃的身份重新展開社交活動的時候,為改善這種局面很是費了番功夫。個中艱辛苦難,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。
江氏的思維卻已跳得遠了。
<strong>她放下帖子,執(zhí)著紙筆在那里寫寫劃劃,嘴里還念念有詞道:“嗯,衣服是要新做得,料子我記得庫房里還有幾匹上好的,紅綃,你拿了庫房鑰匙,待會兒我和雁兒去挑料子。做工就交給......</strong>
雁兒你說是無縫閣好還是天香夜染好?無縫閣的衣服雖然廣受貴女好評,但還是天香夜染更適合年輕嬌俏的小姑娘吧......
<strong>可是太后千秋,天香夜染的會不會不夠莊重?唉,雁兒你倒是說說......你在想什么呢?“</strong>
江氏頭都有點暈了,回頭卻看見自己女兒沒事人一樣坐在那里抿著唇偷笑,頓時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