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淺這平平淡淡的語氣似乎更加引人不滿了，年輕人終于放下了捏在指尖的書卷，眉眼間的清高和不悅表露無疑。

“是，你又待如何？”

“這里所有的書你都看過？”

慕淺眸中的笑意越發(fā)盛開，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，在一排排書架前晃過，忽地瞇起了眼睛，她料想得果然沒錯。

梨木架子的底部多多少少都刻著數(shù)量不一的小短線，應該是被人用作記號的，這些書雖然時常被人翻動，卻都保存得很好。

顯然，這是一個嗜書如命的人。

“嗯。”

這一次，年輕人從柜臺后站起了身，他也意識到，這姑娘或許不是來買書的。

“可惜了?！?/p>

慕淺搖搖頭，回身打量著這個讀書人，語氣里帶上了巨大的惋惜，“可惜你恐怕要換個地方看書了?！?/p>

“姑娘這是何意？”

聽到這話，何瑞切切實實待不住了，連一向寡淡無欲的面色都變了。

“喏?！蹦綔\從袖子里掏出薄薄的一張紙來，遞到他面前。

房契！

何瑞的臉色一變再變，終于對讀書之外的事情起了反應，打量的目光也不由橫上了慕淺。

這就是前些日子大管家來通知他以后要伺候的東家？

忠勇候府的嫡出小姐？

“在下何瑞，是這書局的掌柜?！币痪浜喍痰淖晕医榻B，一個標準的書生禮儀，是他慕淺能拿出的最大的恭敬。

想起方才慕淺的話，他的心越來越沉，“方才......你說得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這書局年年虧損，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做下去了。”

慕淺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對何瑞來說很殘忍的事實，她不是圣母，不會無緣無故把自己的善心分給一個陌生人。
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
令她沒有想到的是，何瑞像是早有預料一般，十分平靜地接受了，沒有半點憤懣或是不平。

“這書局我不打算再開了，改換成別的鋪子，這幾天你好好打算一下，是走是留我都不強求?！?/p>

交待完這些，慕淺領著玲瓏出了書局，西街的冷清和書局內(nèi)不相上下，背著太陽，她轉臉進了隔壁的成衣鋪子。

這掌柜倒是為人熱絡，看上去精明又圓滑，早在她在書局里停留的時候就打探好了消息，待她上門，不但笑臉相迎，還好茶好水地伺候著。

談話間，她多留了一個心眼，故意拿自己在忠勇侯府的窘境刺探，都被這人一一撇開。

“小姐這話可就嚴重了，您是老爺和大少爺?shù)恼粕厦髦?，他們是決計不會讓小姐淪落至此的?！?/p>

“可我如今不是被人稀里糊涂嫁到了已經(jīng)沒落的昌王府去了？”

她眼中的譏誚只是一閃而逝，父兄疼愛又如何？雙雙遠在邊疆，她還不是要受人擺布？若非她憑空穿越而來，真正的慕淺還不知道會被這些人羞辱成什么樣子。

“老爺和大少爺也是一片苦心?！?/p>

說到這里，掌柜的停了下來，似是話里有話，諱莫如深的眼光落在了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大小姐身上。

“你是我父親的人？”

慕淺一言斷定，張氏的人萬萬不會跟她廢這些話，說著她看向這掌柜的，只見他從袖子里緩緩掏出一物遞了上來。

一塊通體碧綠的玉掛件，圓環(huán)中雕刻著一個小小的兔子。

兔，正是她的生肖。

見到這東西，慕淺的眼眶驀然濕潤了起來，原主留給她關于親人的記憶其實很模糊，可這個玉掛件卻很深刻，這是小時候慕淺的大哥和忠勇侯爺求了許久才求來的。

“是大少爺?！?/p>

掌柜的聲音中透著欣慰，“如果老爺和大少爺看到如今的小姐，也一定會感到高興的?！?/p>

“為何高興？”

將這異樣的情緒快速消化下去，她抬起頭來，眼光稍冷。

“比起侯府，可能已經(jīng)有些沒落的昌王府才適合小姐生存下去?！闭乒竦拈L嘆一聲，道出了一句肺腑之言。

出了成衣鋪子，慕淺忽然有些感慨，她的父兄還真是用心良苦啊，這掌柜不是普通人，她慕淺又何嘗是個平凡的人？

第七特工處培養(yǎng)出來的高端精英，其實這些凡夫俗子可以隨意耍弄的？

又折身回成衣鋪子里換上了一身男裝，慕淺昂首闊步。

“玲瓏，我們走！”

“去哪啊，小姐？”

“去會一會這京城的土霸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