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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蘇瑜沒應(yīng)話,只左右打量梧桐山莊門口。
章嬤嬤嗔瞪了眼蘇瑜答聲,“你們姑娘年紀(jì)雖小,膽子卻大。這山路一路走來我都忍不住一驚一乍,她到好,穩(wěn)如泰山,倒顯得我老還小,不知羞了?!?/p>
袁嬤嬤扶著章嬤嬤上石階,“您老就愛說笑,只怕不是我們姑娘穩(wěn)得住,該是嚇傻了罷?!?/p>
章嬤嬤說,“我唬你做什么?快快去準(zhǔn)備些吃的,我的肚皮都餓癟了?!?/p>
袁嬤嬤連連稱是,回頭看了眼淡笑不語的蘇瑜,見她神色泰然安好,袁嬤嬤也就放心了。之前袁嬤嬤還想勸誡一二,姑娘在娘家再如何金尊玉貴養(yǎng)著,嫁了人也逃不脫受委屈。只是像沈家大爺這種成婚一直不入洞房的婆家,哪個新媳婦能熬得?。坎还止媚镆灾\出路,爬出這火坑。
先安頓好章嬤嬤,袁嬤嬤這才到了蘇瑜跟前。
“姑娘辛苦,莊里諸事繁雜,先填飽肚子好生歇息,明日老奴再跟姑娘回話?!?/p>
蘇瑜點(diǎn)頭,采玉問道:“章嬤嬤出了名的嘴刁,她肯這樣大要吃食,是不是孫家的廚娘也跟過來了?”
“你沒去孫家?guī)谆兀拱颜聥邒咦斓筮@事記住了?!痹瑡邒咝Φ溃骸澳阏f得不錯,老太太心疼姑娘,把孫家廚房的接班人給姑娘送來侍候姑娘。”
“你是說苗二姐來了?真是太好了,姑娘,往后咱們都有口福了?!辈捎窈芘d奮,顯然對這苗二姐很是期待和向往。
外祖母是真疼她,這苗二姐的母親做得一手好飯菜,自打二十年前入府孫家就再沒換過廚娘,足見其手藝。苗二姐頗得其母真?zhèn)?,外祖母已?jīng)明定她是孫家廚房未來的接班人。
“外祖母這般照顧,往后孫家怎么辦?”蘇瑜不想欠孫家太多,不好還。
袁嬤嬤卻說,“姑娘別操心此等小事,既然是長輩的恩惠,你受著就是?!?/p>
蘇瑜沒再說什么,吃了東西,歇了片刻沐浴就寢。
這一晚,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(shí)。
次日她在一陣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,睜眼便嗅著芬芳花香。
是了,現(xiàn)在正值春暖花開時節(jié)。
雖說嫁進(jìn)沈家時間不長,她卻像是又一次熬了一場漫長歲月。總算離開沈家離開了沈重霖,這份逃出所有庶務(wù)和俗務(wù)和輕松和自由,讓她如同沉浸在溫暖的春風(fēng)里,舒適得不能自抑。
她終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再次活過來的事實(shí),她只有十七歲,年輕且充滿對生活的期待,而不再是那個心如死灰、哀漠活到最后的老婦人。
從此以后,只有活得自在,方不負(fù)重生一回。
晌午時候,蘇瑜和章嬤嬤一并坐在四方敞院中,右側(cè)擺了茶席,蘇瑜細(xì)細(xì)分了茶粉,再用紅泥小壺沏了山泉水,一時茶香四溢,章嬤嬤贊不絕口,“姑奶奶走得早,料不到姑娘竟也學(xué)得這般好手藝。”
蘇瑜心下汗顏,她除卻讀了幾本女經(jīng)女則,手上的東西一竅不通,在蘇家何氏沒少笑話她繡條魚像蟲。精于茶事,還是那一輩子活在沈家,沈重霖地位越高越愛這些風(fēng)雅事。她琴棋書畫比不上蘇玫,只有在茶事上方能入沈重霖的眼一二。
“嬤嬤嘗嘗可能入口?”
章嬤嬤嘗了口,贊嘆,“這是老奴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茶?!?/p>
“嬤嬤笑話我了?!?/p>
“這是實(shí)話,就算老太太在這兒我也這樣評價?!闭聥邒邼M肚皮的難以置信,這茶功夫沒個二三十年哪里能得這樣好味道?
“什么好東西惹得章嬤嬤這樣高興?”袁嬤嬤領(lǐng)著一眾人進(jìn)來,有男有女。一些統(tǒng)一青綠裙配薄襖,頭綰雙髻系青綠絲帶;另外一些則是梳了頭的婦人綰著垂馬髻,身著青褐裙著青褐襖。男的則講究不大,衣著隨意但收拾得很精神。
“你家姑娘分得一手好茶,你也來嘗嘗?!闭聥邒叻畔虏柰胝泻簟?/p>
袁嬤嬤失笑,“我可不敢?!?/p>
蘇瑜已沏好一碗,親自送到袁嬤嬤面前,“嬤嬤替我勞碌奔波,若無嬤嬤前頭打點(diǎn),這梧桐山莊哪兒有今日這般安逸光景?這碗茶作酒,阿瑜敬嬤嬤。”
袁嬤嬤受寵若驚,“不敢不敢,姑娘可折煞老奴了。”
“你就別推辭了。”章嬤嬤笑道:“你是看著瑜姐兒長大的,她身邊哪能少得了你的張羅?這碗茶你受得起?!?/p>
蘇瑜一直捧著茶碗,袁嬤嬤聽章嬤嬤這樣說方才言道:“既然如此,那老奴就托大,受用姑娘這碗茶了。”
袁嬤嬤仰頭一飲而盡。
章嬤嬤忍不住笑話起來,“瞧瞧這哪里是喝茶,這分明是老牛喝水呢,浪費(fèi)姑娘的手藝?!?/p>
袁嬤嬤也不惱,回道:“我就一喝水的命,在我這里水和茶都只有解渴的作用,那些個風(fēng)雅的體會我哪里懂?”
“你你你......?!闭聥邒咧钢瑡邒吣懔税胩?,“爛泥扶不上墻?!?/p>
蘇瑜回到坐位坐下,不理章嬤嬤與袁嬤嬤打嘴仗。
袁嬤嬤看時候不早與章嬤嬤歇了玩笑,開始向蘇瑜介紹莊里新進(jìn)的人口。
蘇瑜身邊除了采玉,新添了個大丫環(huán)夏蓮,其余像灑掃,守門,賬房,護(hù)院,浣洗,花草栽培,廚娘,以及雜工幫手,共計(jì)三十余人。
“外祖母設(shè)想周到,只是我這里不比得孫家,嬤嬤......?!?/p>
“姑娘?!痹瑡邒呙靼滋K瑜的意思,她是擔(dān)心奴才們移了地方心有不愿,她從袖中掏出一疊紙送到蘇瑜面前,“這些全是這些人的身契,來前經(jīng)由老太太親自過問和安排,他們都是愿意到姑娘這里來當(dāng)差的。”
蘇瑜曾在沈家當(dāng)了一輩子庶務(wù),這里頭的彎彎繞繞豈有不知的?孫家家大做事又體面,能愿意到這梧桐山莊小地方來的估計(jì)都是在孫家被打壓得出不了頭博不了主子歡心的,估摸著換個地方看能不能混出頭的。
她知道,外祖母肯定也知道。
老太太給她出了道題,想看看她有沒有獨(dú)立門戶的本事。
“但凡后悔的,章嬤嬤在此,我做主可允你們回去舊府?!碧K瑜拿著指厚的身契,目光靜靜在所有人身上過了一遍。
無人應(yīng)話。
所以下午章嬤嬤離開梧桐山莊時沒帶走一人。
蘇瑜和袁嬤嬤站在山莊門口,看著章嬤嬤的馬車遠(yuǎn)去。
袁嬤嬤扶著蘇瑜準(zhǔn)備轉(zhuǎn)身回房,蘇瑜卻指著山莊門口兩邊的大白墻說,“這墻太空了,沒生氣,你吩咐人去縣里找?guī)字晏俦驹录痉N下。”
藤本月季依墻而生,又極易存活,且花開大朵又姹紫嫣紅,十分好看。
袁嬤嬤在心里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立馬有數(shù)讓誰去縣里買來。她應(yīng)下后又說:“我家那老頭子還在地里忙活,等他回來我就讓他來給姑娘請安?!?/p>
蘇瑜看著望著不遠(yuǎn)處的農(nóng)田、山間的肥土,皆有人彎身勞作。
忽來一陣林風(fēng),撩起她青絲亂舞,掠過她的胸,粘住她的唇,一時間清純與風(fēng)情并存。袁嬤嬤看得恍神,姑娘這樣的風(fēng)姿,那沈舉人居然不識得,真是眼瞎得很。
“有錢叔在我放心,回頭讓他別急著來請安,休息好了再來。”
這幾天她家老錢在地里田間忙得腳磨破皮,只是略作休息又忙去,她瞧著那見血見肉的傷口心痛不已。姑娘這樣體恤,袁嬤嬤心里很感動。
“是?!?/p>
回身邁過門檻,蘇瑜的視線望向左上方的飛檐,那里停著兩只嬉戲的燕子,叫得很歡。
說來這梧桐山莊原身是位富商給妻房不容的妾侍籌建的別居,那富商死后妾侍也短命,梧桐山莊便落到上一任莊主手里,那莊主不擅經(jīng)營田舍,又因死后鬧鬼之說使得方圓數(shù)里的良田良地全都荒廢。
緊附的白菱山除了雪雞美味,還因有一眼清泉煮茶作酒皆為上品。那一輩子沈重霖為討好朝中某位貴人,命她搜尋世間好酒。她遍尋無著落,卻在一個不起眼的老農(nóng)嘴里無意中得知這白菱山的那一眼清泉,她親自到過白菱山,見到梧桐山莊便喜愛不已,曾夢想著若與沈重霖以此為歸宿,她死而無憾。
思緒飛得遠(yuǎn)了,蘇瑜趕緊收回。
變了,一切都變了。
梧桐山莊現(xiàn)在是她的了,這是她的歸宿,卻與沈重霖再無干系。
“昨兒下午勞力在林子里捕了野味,苗二姐拿來燒筍,現(xiàn)在整個廚房包括外院都是香氣,姑娘晚上多吃些。”
袁嬤嬤邊說邊隨蘇瑜走。
眼見著垂花門要到了,蘇瑜卻突然收了步。
仔細(xì)一聽,是有人在哭。
袁嬤嬤立時滿臉的不高興,正準(zhǔn)備尋聲去趕人。
蘇瑜拉住她,示意她不要出聲。
二人尋聲而去,在垂花門后的矮墻角找到兩個人。其中一人便是留在梧桐山莊的祥哥兒媳婦,另一個則是培草的婆子人喊桑媽媽。
“我心頭委屈,他這般不體諒,真不知日子要怎么過下去?”祥哥兒媳婦哭的聲音不高,但難掩她的傷心。
桑媽媽嘆道:“你還年輕,男人不都那一個樣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