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不信了，自己在疆場上過了大半輩子，尚且不敢夸下如此?？?。這姑娘無非是初生牛犢不怕虎，愣頭青一個，射不中倒要看她如何收場。

何文忠也嗤笑一聲，滿臉的不信任，余下幾位將軍竊竊私語，顯然并不覺得她有這個本事。

何況今日營地內(nèi)還有霧氣，怎么可能射中？

葉瓏不理會他們，徑自走出帳外。眾將見狀，一同出帳，圍聚在她周圍。

葉瓏沒有等待，迅速拈弓搭箭，又剎那間松手。

羽箭疾如流星，穿透淡淡的霧氣。

“你，去看看?！崩蠈④婋S手叫了名軍士過去。

片刻后，軍士急速跑來，取下了被箭鏃透過的軍旗，老將軍接過展開，所有人一下子聚攏過來。

箭鏃射穿的區(qū)域，正是紅色。

“這怎么可能！”一個將軍驚呼。

所有人嘩然，驚訝不已。

莫非這姑娘是呂溫侯轉(zhuǎn)世？否則這轅門射戟一般的弓法又從何而來。

易衡覺皺起的眉頭舒展開，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層異色。

這女子，還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。

唯有葉瓏一人，從頭至尾沒有過去看一眼，仿佛射中是再應(yīng)該不過的事。

“老將軍，我這百步穿楊的本事怎么樣？”她揚起嘴角道。

黃老將軍拿著被射中的軍旗，愕然良久，最后拱拱手，以示嘆服。

易衡覺走出帳外，抽出軍旗上的羽箭，將它還給葉瓏。

一同遞過去的，還有一疊布包裹著的東西。

葉瓏蹙眉，“小侯爺這是什么意思？”。

她分明看見布的縫隙里透出來薄薄的金色。

這是一疊金葉子。

“幾個時辰答應(yīng)收留葉姑娘的事情，我反悔了。”他說，“這些當(dāng)作酬勞，多謝你救了彥津的性命?！?/p>

葉瓏一愣，忽的笑出了聲，神色頗有些無奈。

她很快接受了即將離開的事實，懶說多問，將箭放進箭筒，又將包好的金葉子塞進袖口。

“金葉子貼身放在胸口，不易丟失?！彼麌诟赖?。

“小侯爺這么大方，不如再給我匹馬吧?！?/p>

易衡覺看了眼帳邊的親衛(wèi)，“易弩?！?/p>

“在！”年輕武士挺刀向前一步。

“牽匹馬過來，叫侯府的幾個家將和你一道護送葉姑娘出營?！?/p>

“不用了?！?/p>

見馬過來，她將金葉子放進胸口后翻身上去，扯著韁繩打了個轉(zhuǎn)，背對著眾人，朝離營的方向揚鞭，絕塵而去。

易小侯爺和姑娘家的私事，少有。

老將軍和何將軍對視一眼，眼觀鼻鼻觀心，只當(dāng)沒看見。

“斥候的事情就由李將軍來安排吧，幾位將軍回帳休息，今日之事切莫外傳?！币缀庥X下完命令，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塵，正要進帳。

“衡覺，你真要趕葉姑娘走？”李伏昆難以置信，上前追問，“今早不是說......”

易衡覺突然回頭，朝帳后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他忽然了悟，拱手道：“末將遵命！”

出了闌州邊軍駐扎的要地，遠(yuǎn)處就只有白茫茫的荒原。越往前走，路途也更不平坦，伏地的枯草上結(jié)滿了冰霜，連綿合沓，寒光滿天。

見視野逐漸開闊，她便信馬由韁，緊了緊氈裘，以灰白天空為背景，呼出一口霧氣。

“葉姑娘！葉姑娘！”

身后有人馳馬喊道。

她放緩速度，幾人見狀，快馬加鞭趕了上來。

“葉姑娘！”剛才為她牽馬的年輕家將喘了口氣，忙不迭道：“小侯爺叫我等送你離營，是要去往闌州城內(nèi)，葉姑娘為何不聽我等呼喊，執(zhí)意跑到這荒地上來？”

葉瓏挑著一雙長眉，上下打量他。

這位家將一身重鎧，身軀高大，剛才隨意一瞥只看見他佩闊口重刀。這時停下來仔細(xì)察看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他頸上架著兩柄金瓜小錘，想來是個以一當(dāng)十的猛士。

“你叫易弩，是吧?！比~龍不答反問。

易弩一時被她氣勢所懾，又摸不準(zhǔn)她和自家小侯爺?shù)年P(guān)系，下意識回答“是?！?/p>

她點點頭，又問：“你當(dāng)真以為易小侯爺是讓你們過來護送我出營的？”

“這......”幾位家將面面相覷，他們和定業(yè)侯府冠著相同姓氏，從出生起就發(fā)誓效忠家主。易衡覺作為侯府世子，他的命令自然是不容置疑的。

但眼前這女子的語氣如此篤定，讓他們一時有些猶疑。

葉瓏無語，從箭筒抽出易衡覺遞給她的那支箭，箭尾上分名多了個蠟丸，只是由于箭羽的遮擋，并沒有人看見。

“這你應(yīng)該認(rèn)識吧?！彼龑⑾炌柽f過去。

易弩接過，捏碎蠟丸，展開里面的紙看了起來。

“小侯爺叫我們?nèi)ピS副尉遇襲的地方去查看，一切調(diào)度由您指揮?！彼笆值?，“葉姑娘，剛才多有冒犯，現(xiàn)在您是我們的隊長?！?/p>

“我就知道?！比~瓏揚起嘴角，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，“那我就不客氣了，現(xiàn)在出發(fā)吧！”

“去哪兒？”

“州河崖?！?/p>

“小侯爺告訴您了？”

“我猜的，信不信由你?！?/p>

易弩還想問為什么，葉瓏已經(jīng)快馬加鞭，將眾人遠(yuǎn)遠(yuǎn)甩在了身后，余下人見了，只有駕馬追趕。

七人組成的斥候小隊向州河崖奔襲。

一路無話。

前方的霧氣漸漸濃厚，行到大半的路程，葉瓏?yán)隙得?，又掏出順來的面甲帶上，只露出一雙眼。

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

據(jù)她的理解，整個闌州以北都是海拔高的平原，冬日地面上全是結(jié)霜的矮草。昨夜起了一夜的狂風(fēng)，早上又升了太陽，按理說只會像軍營一樣有一層薄薄的霧氣。

這里的霧為什么這么濃？

她輕扯韁繩，馬蹄聲漸緩，眾人見狀，也放慢速度。

沒過多久，葉瓏停下來，她凝神聽了一會兒，不遠(yuǎn)處有潺潺流水聲。

“易弩，這附近有河？”

“照理說是沒有，”易弩跟過來，與她并駕，“如今正值隆冬，小河的水早就枯了，哪來這......”他忽然停下來。

葉瓏聽到一半，正要問怎么了，側(cè)頭一看，易弩的表情瞬間變得嚴(yán)肅。

“怎么了？”她問。

易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：“你沒聞到嗎？有腥味。”

葉瓏也是一愣，對方口中的腥味除了血腥氣還能有什么？

可自己為什么沒聞到？

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，并沒察覺出什么氣味。

不應(yīng)該啊。

身后幾名家將已經(jīng)按住腰側(cè)，緩緩拔出佩刀，驅(qū)馬小步向前。

“先別過去！”葉瓏忽然開口，“有腥味說明附近有尸體，不排除赤勒人也在這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