濃重的酒氣噴灑在葉雨瀟的頸畔，她幾乎能感受到歐陽晟柔軟的雙唇，和火燙的面頰。

如此迤邐的風(fēng)光，葉雨瀟卻無心顧及，她一心記掛著歐陽晟手中的酒壺，故意道：“我在白云觀失手殺死了牛道士，可會為你帶來麻煩？”

歐陽晟的后背忽然挺直，酒似醒了大半。

他拎著酒壺，回到之前飲酒的地方，背靠著柱子屈腿坐了下來：“他早就該死了，能有什么麻煩？”

唯一的麻煩，是他只能活一個月了。

居然酒醒了？要不要先用銀針把他放倒？葉雨瀟琢磨著，跟了過去，也席地坐了下來：“那道士為何該死？”

她只是為了賴著不走，隨口一問，根本沒指望歐陽晟會回答，誰知?dú)W陽晟卻帶著三分醉意，沖她勾了勾手指：“你可知本王為何不怕食人魚？”

“為何？”葉雨瀟湊了過去，挨著他坐了。

“此事得從本王五歲那年講起?！睔W陽晟唇邊啜著一絲苦笑，陷入了回憶，“本王在五歲的生辰宴那天，被人綁架，丟進(jìn)了水池，被無數(shù)食人魚啃噬。等父王找到我的時候，我已經(jīng)傷痕遍體，奄奄一息。

隨后的一個月里，我深陷食人魚噩夢，高燒不退，精神恍惚。太醫(yī)們都說，如果我無法擺脫對食人魚的恐懼，即便身體康復(fù)，也會神志不清，成為一個廢人了。父王為此憂心忡忡，寢食難安。

就在這時候，牛道士找到了父王，聲稱他煉有一種丹藥，只要服下，不但能強(qiáng)身健體，而且能讓食人魚避之不及，了卻我的心病。

父王沒有輕信于他，在仆從中挑選了多人試藥，誰知那藥果真有奇效，一旦服用，即便食人魚再多，也會紛紛避讓。

父王驚喜不已，親手喂我服下了丹藥，并勸服我跳進(jìn)了裝滿食人魚的水缸。滿缸的食人魚，密密麻麻，但我一入水，它們都遠(yuǎn)遠(yuǎn)地散開了，哪怕只能貼著缸壁，也不敢靠近我半分。

我和父王一樣，又驚又喜，從此斷了心病，很快退燒，精神也好了起來?！?/p>

原來歐陽晟之所以不怕食人魚，是因為有如此揪心的過去。葉雨瀟想象著五歲的孩童被食人魚啃噬的場景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：“牛道士的丹藥，肯定有貓膩，對嗎？不然你也不會如此恨他。”

歐陽晟用一只手重重地按著酒壺，宣泄著自己的情緒：“那丹藥是一種慢性毒藥，一旦入腹，就得終身服用，不然便會全身血脈爆裂而亡。

等父王發(fā)現(xiàn)這些時，已經(jīng)為時過晚，只能受制于牛道士，靠他每月送我丹藥度日。

父王為此愧疚悔恨，疾病纏身，不到三十歲就撒手人寰。

本王對牛道士恨之入骨，無時不刻想要?dú)⒘怂?/p>

本王甚至在后宅修建了食人魚池，日夜提醒自己，不可忘記此恨。

可是，本王還有母親需要照顧，還有父王留下的王府需要打理，本王不能死，本王不敢死......”

歐陽晟說到這里，忽然抬起頭來，沖葉雨瀟笑了一笑：“也許這些都只是本王貪戀紅塵的借口，你殺了牛道士，很好，很好，不必有任何負(fù)擔(dān)。本王被你癡纏這么久，你總算做了件好事?！?/p>

歐陽晟說著，抬起一根修長的手指，隔空點(diǎn)了點(diǎn)葉雨瀟的胸口：“看在你殺牛道士有功的份上，本王在休書上寫的是和離，未提休棄二字，也算顧全了你的臉面了?！?/p>

原來即便貴為異姓王，也會有如此凄慘的遭遇。葉雨瀟感慨萬千：“牛道士死了，沒人為你煉丹了，你以后怎么辦？”

能怎么辦，等死罷了。歐陽晟又恢復(fù)了平時的面孔，冷下了臉：“你我已成陌路，本王以后如何，與你何干？”

“你還能活多久？”葉雨瀟沒有理會他的壞態(tài)度，忽然問道。

歐陽晟一愣，緊繃的表情終于出現(xiàn)了裂痕。

葉雨瀟站起身，找到一只還剩大半酒的酒壇，碰了碰歐陽晟掌下的酒壺：“多謝你在臨死前與我和離，讓我不必守寡。”

“本王并非出于好心，你想多了！”歐陽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，拎起酒壺，一飲而盡。

總算是喝了！葉雨瀟雙手抱起酒壇，舉到嘴邊，默默地數(shù)數(shù)。

當(dāng)她數(shù)到“三”的時候，只聽得哐當(dāng)一聲，酒壺跌落在地，滾了老遠(yuǎn)。

她放下酒壇，朝歐陽晟看去，只見他已經(jīng)背靠在柱子上，垂下手臂，合上了眼睛。

這個男人，安靜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。葉雨瀟走近蹲身，摸出懷中的銀針，嫻熟地扎向了他的各大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