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我收到了律師的消息，離婚協(xié)議會在一周后由他親自送到牧南行的辦公桌上。

這段我一廂情愿的孽緣終于可以劃上句號了，我的心里頓然松了口氣，又覺得空蕩蕩的，這十年的等待，三年的相守，最終還是讓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。

我到公司的時候正好撞到了牧南行，他手上提著一個袋子，里面是我見過的那件外套——在夏微藍(lán)的手上拿過。

他的眼神落在我憔悴的臉上時，有些許的不自在，以往在他的面前，我打扮地精致，都說女為悅己者容，現(xiàn)如今，我沒了可以取悅的人，也不用那么刻意打扮了。

“你......身體怎么樣了？”

我本想繞過他，但他的聲音在我耳畔悠揚(yáng)過時，我還是忍不住抬頭，他的聲音極好聽，像是春日挽過的風(fēng)，冬日飄零的雪，總是能恰到好處地?fù)糁形业男摹?/p>

他的眼底有一點(diǎn)暗沉，很明顯是昨天沒有休息好，疲憊寫在臉上。

若是往常的我，他一句無關(guān)痛癢的問候能讓我開心一整天，可眼下，我卻只剩下了生氣和心疼，好生沒好氣地嗆了回去，“原來你也會關(guān)心我？”

他的臉色在聽到我的話時顯然扭曲了下，礙于公司里人多，不好發(fā)作，只能壓著聲音，“姜舟，昨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，你別陰陽怪氣，沒事就早點(diǎn)下班，回家等我?！?/p>

說完，他就從我身邊匆匆離去。

我不得不承認(rèn)，自己已經(jīng)愛他到瘋魔，愛到癡狂，只一句“回家等我”，就讓我之前的憤怒，不滿，煙消云散。

他一直都記得，我們是有家的。

我不自禁地笑出了聲。

不到中午，我就離開了公司，空中飄起了小雪，街邊的商店里掛上了圣誕節(jié)的裝飾品，琳瑯的圣誕樹堆在商場的門口，下面疊著五顏六色的禮物盒子。

我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今天是圣誕節(jié)。

也是我的二十五歲生日。

我不禁想到牧南行讓我在家等他，是因?yàn)檫@件事情嗎？

不知不覺，瑟瑟冷風(fēng)刮痛了我的眼，我的眼底卻泛起一股溫暖的淚意。

原來，他一直都記得，他一直都記得他的傻丫頭的生日......

只是可惜，這是他陪我過的第一個生日，也注定會是最后一個。

我酸澀地吸了吸鼻子，加快了回家的腳步。

回到家，我換上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，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長絨大衣，小心翼翼地給自己帶上了一對珍珠耳環(huán)，坐在梳妝臺前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給自己化妝，一頭垂到腰間的栗色卷發(fā)，淡淡的口紅。

弄完了一切，才堪堪下午三點(diǎn)。

我瞟了一眼已經(jīng)在廚房忙活的傭人，一個念頭冒了出來——給牧南行做一頓飯。

很快，我把傭人支開，一個人到廚房。

從前在家，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，嫁到牧家之后，牧南行的爸媽也為我們安排了傭人，我也不曾下廚。

我正對著廚房里活蹦亂跳的魚發(fā)呆的時候，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鎖轉(zhuǎn)動的聲音。

我有些驚詫地轉(zhuǎn)頭，看到了牧南行，“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？”

“公司里沒事，就早點(diǎn)回來了?！彼S意地把外套脫下，搭在沙發(fā)上，瞟到案板上活蹦亂跳的魚，不覺皺起眉頭，幾步走到了廚房，輕輕奪下了我手里的刀，“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做飯了，你明明不會這些，傭人呢？”

“今天圣誕節(jié)，我給她們放假了?！?/p>

牧南行沒有說什么，單手提起魚，利落地刀起刀落，我只能被迫退居一旁，安靜地在旁邊看著。

他俊挺的背影立在我的面前，認(rèn)真的模樣讓我不禁想起來那時候在孤島的他，也是這樣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給我準(zhǔn)備吃的。

那時候，他用一雙滿是炭灰的手捏了捏我的肉嘟嘟的臉頰，半開玩笑地問，“傻丫頭還沒吃飽嗎？要是將來出不去的話，傻丫頭會不會把哥哥也吃了？”

我頂著一張花臉沖他狠狠地?fù)u頭，“不會的，我們一定會出去的?！?/p>

想到這里，我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，好似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跨越時空覆上了我的眼角，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淚痕，柔聲細(xì)語回蕩在我的耳邊，“我的傻丫頭怎么哭了？是哥哥讓你不開心了嗎？都是哥哥的錯，丫頭別哭......”

抬眼之處，是一張模糊的臉。

我的心里猛然絞痛了下，心里漫上的巨大苦楚一下子把我幻境中扯了出來，我失神地抬頭，牧南行端著菜走出來，冰冷至極，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全然兩般模樣。

“沒想到這么快就到圣誕節(jié)了，快到新的一年了?！蹦聊闲性谖业牧硪贿呑?，幫我斟了一杯紅酒。

我平靜地接過酒杯，說了句謝謝放在一旁，最近一直在吃藥的緣故，碰不得酒，牧南行并沒有注意到這些，夾了一塊紅燒魚到了我的碗里，“我記得你是愛吃魚的。”

我的眼神閃爍了下，緩緩啟齒，“謝謝，不過我小時候不愛吃的，后來才愛吃的?！?/p>

他不以為意，“后來為什么就愛了？”

聽聞此，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，眼淚撲簌著又要流下來。

為什么愛吃魚？難道他不知道嗎？

那年在孤島上，沒有食物，只有海浪打上來的魚，他便頓頓做魚，從此，我愛上了魚，愛上了他做的魚。

可是他好像完全不記得了......

我強(qiáng)忍著心里的悲痛，放下筷子，“沒什么，你今天怎么這么回來了？是不是因?yàn)槲?.....”

我努力逼自己把那件事情從心里壓下去，揚(yáng)起來，給了他一個笑臉，期待他一個肯定的答案，那會是我這一生為數(shù)不多的幸福時刻。

“嗯，我有東西給你?！彼岔槃莘畔铝丝曜?，起身走到了書房。

我的心里頓時小鹿亂撞，激動地快要蹦出來，他果然記得我的生日，還記得給我準(zhǔn)備禮物，我欣喜地起身，甚至等不及那期待的漫長的時光，跟在他后面，“你給我準(zhǔn)備了什么？”

下一秒，一份財產(chǎn)分割協(xié)議和離婚協(xié)議落在我的眼底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