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何是好？自然是為我們程府填個大胖小子是好?！币慌缘亩蛉诵Φ?。

眾人哈哈大笑，只有程子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。

葉巧兒一邊聽著，一邊分神注意身側的春華，果然這丫頭聽到大公子的通房丫頭是被人強塞后，眼睛雪亮。

“春華?！彼辛艘宦曃⒉豢梢姷膿u搖頭。

但一聲勸阻那里比得過多年的執(zhí)念，只見那丫頭一握拳心中已拿定了主意。

“傳膳?！闭剖碌囊宦暳钕拢瑥d堂里的下人們活絡起來。

眾人忙不迭的端著盤子游走于八仙桌兩側，葉巧兒手中捧著夫人們用的燕窩，一一交給大丫鬟，再也顧不得春華。

三十八道菜上齊，桌上冷熱交替、姹紫嫣紅，好不熱鬧。

葉巧兒放下最后一道甜品松了口氣，總算有驚無險完成任務。

偏院的掌事站在后門，沖她們使了個眼色，接下來便交給前院的大丫頭，她們可以退下了。

這是最后一次機會。

春華一咬牙經(jīng)過大公子身后腳下一歪，身子斜倒，這一招也不知練了多久，竟不偏不倚要倒在程子期的懷中。

葉巧兒正站在她身后，眼睜睜看著這一幕，一時之間心沉到了腳底。

完了。

“呀！”春華開了她那百靈一樣的嗓子，像是在后廚無數(shù)次鳴啼一般，聲音婉轉動聽。

音落，她人已躺在冷冰冰的地上。

女孩還有些發(fā)蒙，想象中男人溫暖的懷抱沒有出現(xiàn)，后背的痛楚反倒很快傳來。

她抬眼正對上了那雙居高臨下的眼睛。

男人的視線有些淡漠，像是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。

幾個偏院的下人跪了一地，瑩兒第一個沖了過來一把將還有些呆愣的春華拖了起來。

“小畜生！驚了大公子！”她尖聲道。

葉巧兒也跪在地上，心思轉的飛快，雖說她同春華沒有什么深厚的情誼，卻也是入程府后的第一個朋友，眼睜睜看著她受處分自然于心不忍。

可眾目睽睽之下，無數(shù)人都看穿了這黃毛丫頭的心思。

窺覬大公子？這罪過是她一個下等丫鬟能承受的起的？

掌事的臉色青白，眉毛豎的老高，一口利齒似乎當場就能將這賤蹄子咬碎吞下。

程家的幾位主子似乎早就司空見慣，一旁的三太太捂嘴一笑。

“看看，子期自小受姑娘喜愛，我看嫂嫂往房里塞人是多余了。”

大夫人溫和道：“這孩子空有本事卻不爭氣?，搩?，將人拖下去好好管教?！?/p>

葉巧兒心一抖，沒想這大夫人是個笑面虎，要是春華此時被拖下去，非得受百十下板子香消玉損不可。

不行！

“夫人！”她重重的磕了下頭，吸引眾人的注意。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偏院的掌事幾乎要暈過去。

廳堂靜默了下來，八仙桌上的眾人將目光放在地上這個單薄的身影上，好似她的身上寫了“不自量力”四個大字。

在主子面前，沒有下人說話的份，如若說了便是上趕著受死。

要是往日程老爺不在，葉巧兒怕是說完這兩個字便被拖下去。

今日看在程老爺剛剛回來的面子上，暫且無人吭聲。

她連忙抓緊機會開口道：“奴婢知道這小賤蹄子從進了程府就沒老實過，這次要只是些微教訓斷不能死心，還會屢屢招惹大公子?！?/p>

“哦？那你說怎么辦？”大夫人挑眉道。

“奴婢覺得這樣心懷不軌之人斷不能在程府待下去，夫人還是將她趕出府去！眼不見心不煩！”

“葉巧兒！”春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，顯然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。

“閉嘴！”瑩兒一巴掌扇過去。

葉巧兒頭抵著地面，嘴唇已緊張的泛著青紫色。她知道這一番話要是不能打動大夫人，那被拖下去的就會變成他們兩個。

程老爺輕輕咳嗽了一聲，不耐煩好好的家宴被幾個螻蟻打斷。

“好了，就這么辦，將這丫鬟逐出程府?！贝蠓蛉撕苡醒凵?。

葉巧兒松了口氣，看著春華被幾個下人架著拉了出去。

她勉強起身，腿在裙子下面打著哆嗦，一抬眼正對上了程子期含著笑意的目光。

對方突然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言的動作，三分調侃七分戲弄，好不正經(jīng)。

此時葉巧兒三魂氣魄均不在位無暇顧及其他，連忙躬身退出廳堂，直到走出三丈遠才將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順了下去。

掌事的臉色鐵青，進了偏院回身就是一巴掌。

“接風宴上有你說話的地方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！”

葉巧兒硬生生挨了一下，垂著頭沒有辯駁。

“你們一個個翅膀硬了，骨頭刺撓了吧？想著法的給我找不自在？都給我在這跪著！跪倒明天！”

說完，掌事的氣勢洶洶往后廚走去，看來是著急處理春華去了。

幾個丫鬟被連坐，滿腹怨言的跪在地上，不時用眼神瞟葉巧兒，仿佛她才是始作俑者。

被人孤立歧視的滋味她并不陌生，甚至早已習慣。

此刻她人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跪在這里，魂已不知飛到了那里去。

在葉家受打受罵受罰時，她就練出了這個本事，一放空就是十多個時辰。

不知不覺天完全黑下來，吳姑姑披星戴月趕過來將她接回庫房，全程黑著臉一言未發(fā)。

她自知犯了錯，蔫蔫吧吧的跟在她身后。

進了偏廈子吳姑姑反身關上了門，想象中的責罵沒有來，反倒是一聲嘆氣。

葉巧兒竟在這一聲嘆息中第一次慌了神。

“姑姑......”她開口聲音又小又軟。

“傻子，你以為她會記得你的好？”吳姑姑道。

葉巧兒垂頭，看春華被拖下去時失色的臉她就沒巴望對方能懂自己的苦心。

可有恩必報有債必償不知什么時候，已經(jīng)是她心底的信條。

她不愿成為葉家那樣的人，冷漠自私貪婪薄情。

春華是程府第一個接納她的人，眼睜睜看著她送死，無論如何葉巧兒都做不到。

“我錯了，但我只是不愿自己生的冷漠，面目可憎?！彼?。

屋里靜的可怕，吳姑姑搖搖頭簇起的眉間滿是憂慮。

“丫頭，想在這深宅之中活下去，成為你曾經(jīng)討厭的人只是第一步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