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肆，一個下人膽敢指使主子！長琴你是怎么教育手底下的丫頭的？”程老爺蹙眉責罵道。

長琴便是大夫人的閨名，只有程老爺生氣時才會如此喚她。

大夫人也知道瑩兒急功近利犯了錯事，當即一巴掌甩過去。

“混賬東西，跪下認錯！”

瑩兒本來叫囂的厲害，此時也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犯了老爺?shù)募芍M，連忙跪地求饒。

“奴婢錯了！請主子責罰，但奴婢只是不想看夫人你的威嚴折損！這賤人剛剛從我手底下?lián)屓藭r耀武揚威，好頓羞辱奴婢，還說......還說大夫人不姓程，在程府說話便不好使?！?/p>

瑩兒說完，四周的下人們倒吸一口冷氣，這樣大逆不道的話，虧她敢說出口！

葉巧兒聽了一臉的無辜，小臉瞬間煞白。

“瑩兒姐姐，你說什么？我怎么會說這樣的話？就算是給我十個膽子也說不出口?。∥页姓J剛剛為了救吳姑姑，是心急了些，說了些傷姐姐的話，可你不至于如此陷害我，置我于死地！”

“你！”瑩兒沒想到她翻臉不認人，敢做不敢當！

搶人的時候說的冠冕堂皇，一副不怕死的樣子，掉過臉來竟做縮頭烏龜！

葉巧兒在心中冷笑，她可不是什么桀驁不馴的女俠，或是滿腦子只有莽撞的傻子。撒謊騙人，是她在葉家學(xué)爛了的，這丫頭還真當自己是個肚子里沒壞水的小白蓮？

“好了！這里不是給你們斷官司的地方！”大夫人一臉不耐，“葉巧兒不論如何你救了人犯了錯，罪不可赦，拖下去罰上五十板子，再將你那吳姑姑欠的還清，便那來那去吧！”

早料到大夫人不會輕饒自己，葉巧兒非但沒有掙扎，還重重的磕了個頭。

她嘴上回道：“多謝大夫人成全！奴婢只求能將吳姑姑的尸身好生安葬，她待我如親生母親，能讓她少受些罪，我心中便寬慰些?！?/p>

程大夫人冷哼一聲，心中想道：這幾十板子下去，早就將這黃毛丫頭打的魂飛魄散，到時候直接將兩人尸首扔進亂墳崗，誰又敢多說一句？

程子期在一旁，竟沒有阻攔，只是臉上有些許悲痛。

幾個家丁上前將葉巧兒拖下去，沒想到一旁看戲的程老爺突然開口：“慢！”

眾人詫異，要知道程老爺向來注重規(guī)矩，后院的事情全權(quán)交給大夫人，自己絕不插手。

“子期，你為何悲痛？是因為失了個通房丫鬟？”他問道。

程子期慘慘一笑回道：“父親，兒子豈會如此敷衍？只是看到這一幕，不免有些感嘆。”

“哦？說來聽聽。”程老爺側(cè)耳一副愿聞其詳?shù)哪印?/p>

一旁的程大夫人臉色不太好看，程老爺剛剛在眾人面前叫了她的閨名警告，已讓她失了不少面子，如今又打斷自己施罰，這讓下人們往后如何看待她？

難道真應(yīng)了那句話，她柳長琴不姓程？

“孩兒一直覺得我們程府雖有規(guī)矩，但還是孝道先行。父親每年不遠千里從荊州趕回來，只為給老祖宗慶生，行為做事除了尺度最注重的還是孝。當今陛下也以孝道治天下，甚至頒布過孝令，如若家中有老人纏綿病榻，可以先盡孝后為國效力。沒想一個婢女將掌事姑姑當做母親盡孝，卻要被罰板子送上小命，這一為實在讓人心寒，若傳出去難免讓別人認為我程府之前所作所為，所盡孝道都是作秀，實在是有失顏面，有失體統(tǒng)?！?/p>

聽了這話，大夫人臉色鐵青，一雙手抖的不成樣子。

“子期！你這話是什么意思，你是在說母親不守孝道，逼死了這丫頭是么？我看你是被她迷得昏了頭了，到這份上還巧言令色替她辯解！”

程子期垂眸淡淡道：“母親誤會了，兒子怎會如此評品母親，此乃不孝。兒子只是覺得，如若因為一個人盡孝道而因此送了命，有違當今圣上持國之道。父親乃是荊州刺史，是一洲之長，行為做事要比任何人都要謹慎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，真讓心懷不軌的人知道這事，大肆宣揚，讓陛下覺得父親不忠不孝實在是太因小失大了?！?/p>

這話說的滴水不漏，氣上了頭的大夫人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。

被壓在地上的葉巧兒是時候的掉了幾滴眼淚，凄然道：“大公子不必為我說話，巧兒想要做的已經(jīng)做完了，死也值得?！?/p>

程老爺不是傻子，今日這事不管是真是假，這丫頭有沒有裝模作樣，這么多人看著，他只能走自家兒子布好的臺階。

一般是心狠手辣害死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鬟，一邊是成全自己孝道的美名，孰輕孰重一看便知。

大夫人看這情形也知道今日怕是要不了這丫頭的狗命，只能強忍不快低下頭去默不作聲。

果然，程老爺一揮手道：“放了她吧，今日之事到此為止，丫頭你將這姑姑好生安葬了吧，今日是她救你一命，你更要感恩戴德?！?/p>

說著，他一雙鷹目狠狠的盯著葉巧兒，似乎要從那雙眼睛里看穿她的心。

葉巧兒匍匐在地上，知道自己斗不過這老狐貍，便不去看他，只是抱著吳姑姑的尸體，凄凄慘慘的哭出聲來。

眾人散去，程子期看著他們走遠，方才俯下身低聲道：“今日......是我晚了一步?！?/p>

跪在地上的丫頭搖了搖頭，眼神放空緩緩道：“不，是我該受罰。動了不該動的心思，便失去了想守護的人。不過......”

不過她葉巧兒不是信命的人，今日失去的來日必要加倍討回來。

“程子期。”她抬頭。

那公子愣住，半晌才嗯了一聲。

“你放心，你想做的時候，我會全力以赴幫你做到。大夫人欠我的，我要討回來，連同你那份一起?！?/p>

那人一笑：“你知道她欠了我什么？”

葉巧兒垂眸看向懷中冰冷的尸體回道：“人命？還是世間情誼？再重我也不怕，我已經(jīng)沒什么好怕的了?！?/p>

一雙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，輕輕按了按幽幽道：“嗯。再重不過人命，不過世間情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