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玉塵的臉紅了，鎮(zhèn)定的喝著湯。

一碗骨湯見底，里面有幾塊帶著骨頭的肉，慕天凝用勺子把肉弄下來喂過去。

寬松的灰色衣袖落下來，露出里面白凈的皓腕。

蘇玉塵的目光在上面停頓住了。

慕天凝把碗筷收起來，以為他沒吃飽，解釋道：“你的身體底子損傷太嚴(yán)重，一次性不能進(jìn)補的太厲害，咱們循序漸進(jìn)。”

蘇玉塵的肚子暖暖的，看慕天凝的目光也軟和了下來：“你是不是負(fù)傷了？你不用為了我硬撐，我......”

“負(fù)傷？沒有啊，就算受傷了我自己也能解決，你不用擔(dān)心?！?/p>

蘇玉塵的目光暗了暗。

慕天凝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，給他把被角捏好，轉(zhuǎn)身輕快的出去了。

還哼著歌兒。

蘇玉塵閉上眼睛，心中五味雜陳，他是個廢人，什么也做不了，可是阿凝說能治好他。

明知道不該有期待，可是還是忍不住。

太陽西斜，慕天凝燒了一大盆水端進(jìn)來，她要給蘇玉塵洗頭和洗胡子，原本還想把他的胡子剃了，可是在山莊里轉(zhuǎn)悠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剪刀和刀片之類的。

只能先收拾干凈等下次。

蘇玉塵非常配合她用力把腦袋撐在床沿，慕天凝用皂角細(xì)細(xì)的給他搓洗，換了幾遍水后終于干凈了。

她拿過準(zhǔn)備好的白巾輕柔的給他把頭發(fā)擦干凈，然后又取了一塊白巾給他包起來。

“已經(jīng)半干了，再包一會兒才能放下來，不然容易著涼?！?/p>

深秋的夜晚越來越冷，渾身癱瘓的人在冷的時候是最難熬的。

慕天凝一邊給他揉腿，一邊觀察他的表情，見他一臉的木然，不由的皺了眉頭。

不抱希望的病人不好治。

“你不用按了，已經(jīng)斷了，不會有知覺的?！?/p>

他話語平靜，像是接受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。

慕天凝手中的動作沒有停：“你的腿沒有斷，是筋脈壞死了?！?/p>

還有一絲希望可以復(fù)原的。

只是她也不是十分確定，但要給蘇玉塵增強活下去的信心。

按了半個時辰，慕天凝起身要離開，一直沉默的人卻睜開了眼睛，眸子亮的驚人：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
“回去睡覺啊，我就住在你旁邊的偏房?！?/p>

蘇玉塵半垂著眸子，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：“你不是說愿意照顧我嗎？以后就和我一起睡吧?！?/p>

慕天凝一臉古怪的打量著他。

“我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又不能對你做什么，而且整個山莊只有我們兩個人，你既然住在莊子里，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，該壞的名聲早已經(jīng)壞了，不差這一個屋子?！?/p>

“我不喜歡和別人睡在一起。”

“哦?！?/p>

蘇玉塵把臉轉(zhuǎn)到一邊，沒有再說話。

慕天凝站在床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，隨后出去了。

蘇玉塵眸色黯然，他怔怔的盯著獨自搖晃的燭光。

門再次推開了，慕天凝非常大力的抗著一個軟塌進(jìn)來。

蘇玉塵震驚：“你怎么......”

慕天凝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：“我夜里打呼嚕還磨牙，有意見就憋著！”

把軟塌放在離他床不遠(yuǎn)處，想了想，又出去抱了一個草墊子回來鋪上。

額，和蘇玉塵的錦被寬床比起來好像有點寒酸啊。

但她本體是一只貓，晚上睡覺的時候變回原形皮毛就能取暖，根本不需要被子之類的。

可是這之后就不能隨時變回原形了，萬一蘇玉塵半夜醒來，見軟塌上躺著的人變成了一只貓，豈不是要嚇?biāo)溃?/p>

蘇玉塵顯然也注意到她這邊的寒酸，眼里閃過一抹愧疚，張了張嘴，最后選擇沉默。

慕天凝心大的哈哈一笑：“這草氈子也好軟和，你不用擔(dān)心我！”

蘇玉塵深吸一口氣，帶了點鼻音：“我沒擔(dān)心你，這都是你自找的?！?/p>

頓了頓，隨后補上了一句：“你想走隨時都能走。”

慕天凝一邊整理草氈子，一邊笑瞇瞇道：“我可沒想走，我要一直照顧你，最起碼照顧到你能站起來?！?/p>

“瘋子！”蘇玉塵閉上眼睛，一動不動。

燭光下，有晶瑩的水珠從他厚密的睫毛里溢出，慕天凝輕手輕腳的過去把油燈吹滅，又輕手輕腳的躺回軟塌上。

暗夜里，兩人的呼吸聲在屋子里起伏交錯，直到漸漸平穩(wěn)。

翌日，蘇玉塵一覺醒來，頭發(fā)上還抱著白巾，他條件反射的往對面的軟塌上看，草氈子半掀開著，上面的人早已經(jīng)不見了蹤影。

他眼里閃過一絲慌亂，豎著耳朵聽動靜，院子和廚房都沒有聲音傳來，她走了吧？

昨晚他說她隨時都可以走，她是不是當(dāng)真了！

可是當(dāng)不當(dāng)真又怎樣？

身下積攢了一夜的穢物洶涌而出，他木然的望著頭頂?shù)暮煄ぁ?/p>

慕天凝進(jìn)來了，屋子里彌漫著難以言說的味道。

她面色如常，有條不紊的先開窗通風(fēng)，然后給他收拾床鋪，擦洗屁股。

她絲毫沒有嫌棄的表情，做這一切對她來說仿佛再平常不過。

蘇玉塵漲紅了臉，他的突然怒聲道：“你走！現(xiàn)在就走！”

慕天凝動作一頓，愣愣的看著他：“你......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......”

“我讓你走！”

他惡狠狠的咬著牙，像是困在囚籠里的野獸，絕望而兇狠的瞪著她。

慕天凝動作繼續(xù)：“你別鬧了，我......”

“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嗎？”

“你沒有自己的家人嗎？”

“你一個姑娘家完全不避諱這些，傳出去以后怎么嫁人？”

“你做這些值得嗎？”

慕天凝被他問愣了，過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說：“我的家人......他們不要我了，而且......我也沒想嫁人?！?/p>

蘇玉塵哽住，繼續(xù)道：“那你就是聽命行事了，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，你走吧?！?/p>

他通紅的眼睛緩緩閉上，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留下，眉心浮現(xiàn)出一團漆黑之氣，隱隱是一個兵符的模樣。

慕天凝驚呆了，這個莫非就是李忠一直在找的鬼隱符？

蘇玉塵是被她打動了嗎？死都不肯拿出來，這會兒卻輕松送出。

可是，她對這個玩意兒并不感興趣。

“你拿去吧，永遠(yuǎn)不要再回來，我也累了?！?/p>

他沒有看她，鬼隱符就飄在他的眉心上方，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靜當(dāng)中。

慕天凝好奇的盯著鬼隱符看了一會兒，這東西詭異的很，不但被黑色的霧氣繚繞，里面的紋路還閃爍著不詳?shù)难t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