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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樂芷容著實低估了秦氏的忍耐力。
她原本以為,昨日那么一場,秦氏必然要被自己氣到的。誰知秦氏非但沒有來找她的麻煩,反而派了個人送了一堆綾羅綢緞與金銀珠寶過來,說是樂府的女兒要出嫁,不能跌了份。
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兩口小箱子旁,秦氏這回派的是另一個丫鬟,或許是得了囑咐,老老實實低著頭,傳達(dá)完秦氏的話后就沒再多說一句。
一箱是疊得齊整的成衣,顏色粉嫩,料子花紋講究,樂芷容雖不識古代衣物,但也覺得那應(yīng)該是上好的布料。而另一個小箱子里,則是分類擺好的飾物,從頭到手腕幾乎都齊了。
她勾唇輕輕一笑。
那丫鬟疑惑地抬起頭來,正對上樂芷容面無表情的臉。她不好做得太明顯,只好勉強笑道:“這些都是夫人的心意,小姐若是沒什么吩咐的話,奴婢就先退下了?!?/p>
樂芷容淡道:“我讓你走了么?”
丫鬟暗暗皺了皺眉。今早出門前,翠兒還同她說了前一日在花園中的事。那時她拍著胸膛自信地對翠兒道:“我不過是送個東西,那二小姐從小苦慣了的,一下子見著這么多東西不該高興壞了?哪還有閑工夫為難我呀?!彼麄円槐娤氯硕际且郧厥蠟樽鸬?,昨日樂怡嵐在花園里被這樣打臉,秦氏都沒有什么動作,他們自然也不敢多生事端。
誰想,怕什么來什么。
丫鬟只好笑著道:“不知小姐還有什么吩咐?”
樂芷容看也不看那些首飾,背過身對那丫鬟道:“把這些都送回去吧,我用不著?!?/p>
“啊?”丫鬟傻了眼,“可是,夫人說……”
樂芷容冷冷的一眼掃了過去,丫鬟立時閉了嘴。她喝了口茶,道:“穿戴這樣的貨色,出去只會丟了樂府的臉?!?/p>
丫鬟不敢再說什么,喊著門外的一個小廝進(jìn)來,搬了東西,恭恭敬敬地告退了。
樂芷容之所以如此,絕非簡單地只想爭一口氣。
昨夜,孫奶娘從衣柜的深處搬出了一口大箱子,那是當(dāng)年安氏嫁入樂家時的陪嫁。
安家當(dāng)年鼎盛之時,幾乎掌握了天昭國的經(jīng)濟(jì)命脈,其家族中財富,涵蓋了大半個天昭國的財力。因此當(dāng)年安氏嫁給樂邵華時,幾乎轟動全城。但安家出事后,安氏便低調(diào)行事,收起了大部分行頭,再后來,秦氏成了正妻,安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,更是將身段放低到了塵埃里。
那一箱衣物首飾,正如樂芷容所言,絕非秦氏所給的能比。
樂芷容本非張揚之人,但她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,這副身子先前過的又是這樣的日子,不說尊嚴(yán),這府里,即便是個下人也敢騎在她頭上。好歹是個嫡女,她覺得,有必要為原本的樂芷容討回些公道。
她如此行事,秦氏那邊仍是一點動靜也無。
樂芷容覺得有些無趣,無論是宮斗還是宅斗,總是要能斗得起來。他們這么單方面地偃旗息鼓了,即便她一腔雄心壯志,也無濟(jì)于事。秦氏大約是想忍到她嫁出去,可是她還是樂小容的時候,便永遠(yuǎn)在忍。忍過今日,還有明日,這么多日子挨過來,最后是斷送了自己的命。
因此她這一生,最不愿便是忍!
她勾唇輕輕一笑,已經(jīng)想出了一個主意。
趁著孫奶娘為她換藥的功夫,樂芷容第一次認(rèn)真地看了這張臉。
巴掌大的鵝蛋臉,五官精致,拼湊到一處便是一副傾城之姿。她看著鏡中的自己,纏在額上的繃帶被拆下來,露出底下一塊小小的傷口,所幸是傷在額角,秦氏也特意送了上好的祛疤藥來,上面皮膚呈現(xiàn)淡淡的粉紅色,應(yīng)當(dāng)是不至于破相。這張臉,即便樂芷容是一個女孩子,也覺得美極。前世的樂小容也美,但沒有這我見猶憐的柔弱之姿。她輕輕勾起唇角,鏡中那女子眼中閃著靈動的光,平添幾分動人之感。
孫奶娘看著鏡中的樂芷容,輕輕抿起了唇角。
她低聲道:“小姐,你這病了一場,性子變了許多?!?/p>
樂芷容面上笑容一僵,她倒是忘了這一茬,即便自己聲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,孫奶娘也是最了解她的人。她這些日子光顧著替樂芷容討回公道,倒是忽略了這一層。
正想說些什么圓回來,孫奶娘接著道:“可是我看著呀,小姐還是這樣好。夫人太過善良,所以明明是那樣顯赫的身份,到頭來落得那樣凄慘的下場。以前的小姐膽子也小,我呀,總怕你變成第二個夫人。我常聽人說,人善被人欺。小姐不是一般的人,往后啊,命數(shù)好著呢,只是不知道,我還能照顧你幾年了?!?/p>
她說到這里,聲音就有些哽咽。樂芷容心中一暖,同時打心眼里羨慕起這具身體的主人來。
若是當(dāng)年,也曾有哪怕一個人對她這樣好……
她垂下眼,拒絕回想那段往事。手上的繃帶被拆掉,露出十指指尖針尖般的圓點來。周圍是一圈青紫的痕跡,她心想,還好沒有戳進(jìn)指甲縫里,不然這痕跡絕對不是短期內(nèi)消得掉的。
她反手握住孫奶娘的手,道:“奶娘,您要健健康康地活著,我還有好多事不懂,往后還要您多教我。”
孫奶娘眼眶有些紅,哽咽著哎了一聲。
樂芷容蟄伏了幾日,期間樂邵華又來過一次,提醒她明日使臣便道,該準(zhǔn)備的都準(zhǔn)備好。
到了那一日清晨,樂芷容讓孫奶娘備好了所需用品,親自去了樂怡嵐的院子。
樂怡嵐的院子,在樂府的另一頭。才走到門口,她便發(fā)現(xiàn)了不同。她那處院子位置偏僻,陰暗潮濕,到了冬天怕是要冷得刺骨。而樂怡嵐這處則不同,房間一色的朝南,陽光充沛,其內(nèi)栽種不少樹木,一眼看過去綠意蔥蘢,視覺效果就很好。
她冷笑一聲,徑直走了進(jìn)去。
翠兒也才起沒多久,正在院子里打哈欠,誰知才睜開眼,就見到了微笑著的樂芷容。
她上次吃過樂芷容的虧,這次見了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喘,又想起來上次的教訓(xùn),急急忙忙福了福身子道:“翠兒見過小姐?!?/p>
樂芷容微微一笑,笑得翠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道:“妹妹呢?”
翠兒心知要糟。這樂芷容不知大清早的要鬧什么幺蛾子,但樂怡嵐的壞脾氣府里人人皆知,況且她有嚴(yán)重的起床氣,誰要是驚擾了她的睡眠,免不了就是一頓責(zé)罰。
她硬著頭皮道:“大……還沒起,不知小姐清早過來有什么事嗎?”
樂芷容低頭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,道:“再過兩日使臣就要來了,我想去我母親墳頭祭拜一次,妹妹還沒起么?你去喊她起來吧?!?/p>
翠兒覺得樂芷容簡直是瘋了。
秦氏與安氏是怎樣的關(guān)系?當(dāng)年安氏還在世時便已是水火不容,如今安氏都不在了,想讓樂怡嵐祭拜安氏?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樂芷容,被她橫了一眼,立刻又低下頭去。
她不好說什么,只能說:“大小姐還睡著,不如等她起來了我再行稟報……”
“時辰不能耽誤,你去喊她起來。”
翠兒僵在原地沒有動。她雖然覺得近日的樂芷容可怕得很,但論起可怕,哪有甚于樂怡嵐的?即便是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擾人清夢。
見她沒有動靜,樂芷容索性自己去。她辨別了一番,找了最大的一間屋子,敲了兩下門,沒有動靜,她徑直推門進(jìn)去,在翠兒小聲的阻撓聲中走了進(jìn)去。
果然沒有找錯地方。
樂怡嵐雙目緊閉躺在床上,被子亂七八糟地胡亂蓋著,顯然還在熟睡,且睡相不大好。
她走上前,猛地一把掀掉了樂怡嵐的被子。
此事已是秋日,清晨的空氣格外的冷。門敞著,被子又被掀了,只著中衣的樂怡嵐凍得一個激靈,眉頭緊緊地皺起來,嘴里咕噥了兩句什么,慢慢睜開了眼。
甫一睜眼,她就驚得睜大了眼。她疑心自己還沒睡醒,隨即一眼便見到了瑟縮著站在一旁的翠兒。她的火氣騰地一下上來了,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,對樂芷容叫道:“你又鬧什么!”
樂芷容冷靜地站在一旁,道:“妹妹,我過兩日便要走了,打算今日去祭拜一下我母親。東西我都備好了,你穿好衣服便隨我來吧?!?/p>
樂怡嵐疑心自己聽錯了,不可思議地道:“你瘋了?”
樂芷容抄著手站在一旁,一臉淡然。
翠兒怕死了,一路小跑著去了秦氏的院子。
樂芷容由著她偷偷摸摸地跑了,這樣也好,既然要鬧,不如鬧得大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