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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雪蘭聽了這話,不由得朝門口望去。
簾子一挑,先走進(jìn)來的是葉建舒,葉建舒身后跟著一個瘦高,生得一雙桃花眼的男子。雪蘭認(rèn)出,這便是葉府二房的長子,她的二哥葉建晟。
葉建晟身后跟進(jìn)來的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,穿著一身紫色金線長褂,梳著書生冠,一根翡翠簪子別在發(fā)中,頸上戴著金鎖蒂花項(xiàng)圈,腰間垂著幾個粉色的香囊。男孩的臉未褪盡孩童的微圓,眉目卻很清秀。男孩由一個仆婦牽著手,緩緩的走了進(jìn)來。
建彰!
雪蘭眼中浮起水意來,她強(qiáng)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,定定的望著弟弟。
當(dāng)年自己離開時,建彰才不滿兩歲,現(xiàn)在竟然已經(jīng)長這么高了??粗拿佳凵耥嵵校钟袔追窒窈J?,令雪蘭激動不已。和當(dāng)年的孩童已不同,有了些大家公子的風(fēng)采,只是穿著……
雪蘭蹙了蹙眉。
若不是眾人都在,雪蘭真想過去緊緊的擁住自己的弟弟,問他這幾年過得可好?有沒有人欺負(fù)他?
葉建彰似乎也感覺到有人注意他,他扭頭看到了雪蘭。葉建彰只是愣了一下,目光中沒有久別的親近,眼里全然是漠然。
葉建彰又轉(zhuǎn)過頭去,跟著葉建舒等人,一同向葉老太太施起禮來。
雪蘭的心抖了抖。弟弟是不認(rèn)得她了么?是因?yàn)樗麄兎謩e得太久了么?雪蘭心內(nèi)不能平靜,猜測著各種理由。
此時二夫人走過來,笑著一指雪蘭對兄弟幾人說道,“你們幾個倒看看,這可不是蘭姐兒嘛?!?/p>
幾個人轉(zhuǎn)過身來,看向雪蘭,紛紛施禮。
雪蘭的目光依舊鎖在葉建彰身上,葉建彰皺了皺眉,似極不耐煩一樣,施了禮就別過臉去。
葉老太太似乎對孫兒們很是滿意,揮手讓幾個少爺依次而立。
雪蘭望著對面的葉建彰,只見他半靠在身邊仆婦的身上,手上把玩著腰間的荷包,也不看眾人,自己似乎把玩得很愜意。
雪蘭微皺了下眉。看著葉建彰身邊跟著的仆婦,應(yīng)該是其乳母。但是當(dāng)年海氏給葉建彰選的乳母并非是此人。難道這里面又出了什么事么?
雪蘭把目光從仆婦身上移開,又落到葉建彰身上。葉建彰穿得雖華美,卻有幾分胭粉味,這樣的男孩子,更像女孩。
雪蘭想到這里,望向羅漢床坐著的葉老太太,葉老太太根本沒看葉建彰一眼,她招手叫過來五歲的葉建開,將他重新?lián)г趹牙?,讓葉建開給眾人背誦學(xué)里教的詩。
葉建開一首一首的背誦,贏得滿堂喝彩。
雪蘭又看向葉建彰,卻見得葉建彰退到了葉建晟身后,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塊胭脂,他正躲在那里用手指刮起胭脂往口中放。
雪蘭大驚,怎么會這樣?!
雪蘭卻不好過去訓(xùn)責(zé)葉建彰,她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如陌生人般的葉建彰。
八年了,葉建彰的舉止竟然是如此!海氏多年來望子成龍的愿望,只怕要早早夭折了!
葉建彰吃了一口胭脂,唇上被染得通紅。
“彰哥兒,”上面坐著的葉老太太喚了一聲葉建彰,葉建彰急得把手指上余下來的胭脂朝著自己的袖子里摸去。摸了一下后,葉建彰才上前一步。
葉老太太皺著眉瞥了一眼唇角紅了一片的葉建彰,冷冷一哼,“先把你的嘴給我擦干凈了!瞧瞧你,本是大家公子,現(xiàn)在成了什么樣子?!”
夫人一聽,急忙上前拉住葉建彰,親拿出帕子為葉建彰擦了嘴角邊的胭脂。
待擦過了葉建彰的嘴角,夫人才強(qiáng)笑著轉(zhuǎn)回身,對葉老太太拜下,“老太太,都是我沒教導(dǎo)好彰哥兒,原本是我的不是?!?/p>
“你的不是?”葉老太太似乎越說越氣,“你待他親子也不過如此罷,早早的請了先生起了蒙,又親養(yǎng)在身邊幾年,還要如何?都是他自己不長進(jìn),一個爺成日里只知道和你乳娘混在一起。我來問你,學(xué)里先生教的文章你可都會了?”
葉建彰被問得低著的頭搖了搖。
“沒出息!還不離了我的眼去一旁立著?!比~老太太狠狠的罵上了一句。
雪蘭聽得臉色蒼白,再看葉建彰似乎長出一口氣一樣,臉上無一絲不自在,倒退到葉建晟的身邊,悄悄的拉上他的袖子,擠眼朝著乳母笑了一笑。
雪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她以為葉建彰會害羞,會臉紅,若是再沒出息一些,他也會哭??墒?,出乎雪蘭的意料之外,葉建彰根本沒把葉老太太的態(tài)度當(dāng)成一回事。
這樣的庶子,只怕將來是最最扶不起的那一個罷。
雪蘭的心疼了起來,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回來得有多晚了。
葉老太太正在生著氣,小丫頭挑起簾子來,“老太太,侯爺回來了!”
雪蘭雙眼一黯,長長的睫毛垂下,微顫起來。
沐恩侯葉世涵,自己的父親,當(dāng)年也是親手害死了海氏,棄自己這個親骨肉于不顧的父親!
雪蘭每每想到海氏離世時的慘狀,和剛出生幼弟被抱走的哭聲,她就會深恨自己的父親!
八年了,雪蘭要重見父親,她只想看看,這個所謂的父親,害死人命后,過得如何?他會不會因海氏和幼弟的亡魂索命而早生了許多華發(fā)?
雪蘭抬起眼來,秉著氣,冷漠的看向門口。
簾子高挑,一個著月白色長袍,腰系白玉帶的男子走了進(jìn)來。雪蘭的雙瞳猛然一縮,這正是沐恩侯葉世涵!
雖已過了八個年頭,雪蘭卻依然記得葉世涵的樣子。細(xì)眉鳳目,有幾分儒雅書生的模樣。只是當(dāng)年葉世涵還清瘦,現(xiàn)在的他臉已微圓,身材也不似當(dāng)年那般文弱。眼角比八年前多了幾條淺淺的細(xì)紋,不顯得蒼老,倒添了幾分男子的滄桑氣質(zhì)。
葉世涵進(jìn)房后,先朝葉老太太施了禮。葉老太太叫他坐下來,說起些家常話。葉老太太待兒子極好,笑著問了許多的話。
待葉老太太問完了話,夫人才上前拉過了雪蘭,走到葉世涵面前,笑著道,“侯爺,蘭姐兒回來了?!?/p>
葉世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起眼來,望向面前的少女。
夫人在一旁拍了拍雪蘭的手臂,輕聲道,“蘭姐兒,這是你父親啊,快給你父親見禮罷?!?/p>
雪蘭立在那里紋絲未動,只冷漠的看著坐著的葉世涵,不叫人,亦不施禮。
葉世涵也注視著眼前的雪蘭,兩個人都不說話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眼神在這對父女倆的身上悠來蕩去。有人偷笑,有人無措,有人歡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