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秀容的脾氣秉性，榮大夫再清楚不過，只點出這其中的有害，便不再多言。

然而裴秀容對著他再度拜了拜，“秀容不才，還有一事想要煩勞先生?！?/p>

“大姑娘請講?！?/p>

“廉兒雖然尚且清醒，但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有的熬了。乘風(fēng)院的人手不足，我身邊的丫鬟都被我?guī)砹诉@邊。何況這水痘之癥容易傳染，父親已經(jīng)叫人將此處圍了起來，短時間內(nèi)怕是出不了府。我這里有一封信，盼望先生能將其送至折顏閣掌柜的手中?！?/p>

“原是這事，無妨，大姑娘盡管將此事托付給老夫?！?/p>

“還有一點，太太雖然因為懷有身孕暫時閉門不出，但這府上到處都是太太的眼線，為了避免先生牽連其中，先生離開裴府后不要立即派人過去，最好過幾日再命人出門?！?/p>

榮大夫雖然聲名在外，但是插手后宅之事終究不妥，王氏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主，萬一不管不顧將此事宣揚(yáng)出去，總是有損榮大夫的聲譽(yù)。

“大姑娘放心，老夫心中有數(shù)?！?/p>

榮大夫仔細(xì)看過了裴廉的情況，又留下一張藥方，叮囑了幾句后便出了府。

“姑娘，”看著裴秀容眼底一片青黑，夏竹輕聲喚道，“姑娘，你昨晚就沒怎么睡，回府后又守了小少爺一天，不如夜里就換奴婢來吧?！?/p>

裴秀容斜倚在榻上，微微搖了搖頭，“昨夜里確實沒怎么合過眼，一閉上眼睛，心里總是想起廉弟的病，這些年，是我虧欠他了?！?/p>

“姑娘，您當(dāng)初如何艱難，小少爺不清楚，奴婢們還不曉得嗎。當(dāng)年老夫人剛?cè)胪?，太太便說老夫人給她托夢，說是惦記著您，讓您去佛云寺替老夫人做法事，一去就是整整三個月。您日日茹素，白天在佛前禱告，用過夕食還要抄寫經(jīng)書，回府以后就病倒了。等您調(diào)養(yǎng)好身子，太太那邊卻派人攔著不讓您同小少爺見面，說是怕過了病氣。

后來二姑娘在外面惹了禍，太太全都往您身上推，老爺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您動了家法，到現(xiàn)在您身上還有當(dāng)初留下的傷痕。等您養(yǎng)好傷，外面又不知怎么起了謠言，說您生來不祥，連老爺都知道了，特地派人來禁止姑娘您再去見小少爺。姑娘，有人偏要您與小少爺生離，您又能如何呢?！?/p>

“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明白，只是虧欠就是虧欠。說到底，如若不是我對父親還有期待，又怎會讓事情一步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？我如今到這般田地，怨不得旁人，怪只怪我親手將刺向我的利刃交了出去?！?/p>

“姑娘，再忍上一忍，等到嫁了人，這府上如何，與您又有何干系！”

裴秀容輕笑一聲，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，你瞧瞧這京城的貴女，哪個像我一般及笄了還不曾說過親事。況且我的名聲不好，縱使有意定親，怕也是無人敢來上門求娶?！?/p>

“都怪那些市井流言！也不查個清楚就胡亂傳謠，老天開眼，讓那些傳謠的人一個個腳底生膿才好！”

“胡沁什么，我一個小小京官的女兒，若不是有人指使，這流言怎么會突然就傳開？”

“您是說，這是有人故意生事?！?/p>

裴秀容嗤笑一聲，“此等上不得臺面之事，也只有馨蘭院的那位能做得出來?！?/p>

“那可如何是好？奴婢早知太太對您不懷好意，沒想到她竟如此狠毒，這是要生生毀了姑娘您啊。”

“無妨，她有張良計，姑娘我也有那過墻梯啊。你且瞧著，她既然敢縱容下人在乘風(fēng)院生事，往后的日子，便不會那么好過了。我的弟弟，我自己都不忍苛責(zé)，她竟然棄之如敝履，真當(dāng)我是個面人兒不成！”

主仆二人專心交談，卻不曾注意到里間的簾子微微動了動，一陣微風(fēng)吹來，簾子上下翻動的縫隙里，露出了天藍(lán)色直綴的一角，隨即又悄無聲息的退去。

而另外一邊，裴正肅剛回到府里，便有下人向他稟告，“老爺，太太今日動了胎氣，您還是過去看看吧?！?/p>

“什么？可有請了大夫過來？”

“請了劉大夫過府，說是并無大礙，只是還得小心休養(yǎng)著，莫要耗費心力?！?/p>

裴正肅年近不惑，也算是老來得子，如今正是緊張王氏身體的時候，聽說并無大礙，當(dāng)即松了一口氣，“應(yīng)該的，應(yīng)該的?！闭f完，便大步流星地直奔馨蘭院而去。

馨蘭院里頭，田婆子正替王氏揉捏肩膀，時不時說上兩句話討巧，王氏被她哄的喜笑顏開，屋里的氣氛正好，見裴正肅進(jìn)門，王氏作勢要起身，被他攔下了。

“快坐著，聽說你今日身子不適，怎么不打發(fā)人同我說一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