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瑤果然回頭就去告狀了。

“嚶嚶嚶，姐姐大概還在生我的氣，怪我不小心推她落水，才會突然性情大變，都是我的錯。爹爹，您千萬別懲罰姐姐?！?/p>

白蓮花這種生物大概屬于批量生產(chǎn)，到哪兒都能芳香四溢獨領(lǐng)風(fēng)騷。

“姐姐說得對，她是嫡女，我不過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女，本就該夾著尾巴做人，沒資格與她平起平坐?！?/p>

羅氏就在她身邊，聽了這話眼里也轉(zhuǎn)了淚。

“侯爺，我們還是出去住吧，省得在這里礙大小姐的眼…”

娘倆一起哭，姜遠之聽得皺眉。

“這是她說的？”

姜瑤一邊抹淚一邊楚楚可憐道：“姐姐說，我的命捏在她手上，享不了榮華富貴，哥哥也一樣?！?/p>

姜遠之果然面有怒色。

姜瑤繼續(xù)火上澆油，“姐姐還說，娘非良籍，是不可能扶正的。否則爹爹就是治家不嚴，要被皇上問罪…爹爹，我們還是走吧，省得連累您，嚶嚶嚶…”

她說這話原本是激將，想讓姜遠之懲罰謝鸞，誰料用力過猛。姜遠之一聽‘治家不嚴’‘皇上問罪’兩個詞，立即變了臉色。

他還記得自己尚在禁足。聽說今日安陽縣主出殯有人搗亂，滿街百姓嚇得東躲西/藏。這會兒皇上怕是正在氣頭上，如果自己再有差池，怕是會被皇上秋后算賬。

小妾和女兒再怎么也比不上他的身家性命和官途爵位。

姜遠之被美人淚淹沒的理智終于重回水面，他道：“你姐姐不過是受了一番罪，心里不平，幾句玩笑話罷了。她性子最是溫平，不會真的與你計較?！?/p>

姜瑤難以置信的看著他，連裝哭都忘了。

“爹爹？”

羅氏也是一臉不可思議。

母女倆淚盈于睫，齊齊石化。

姜遠之又道：“不過你姐姐說得也有道理，她為嫡你為庶，她為長你為幼，你是該敬重她。以后不可與你姐姐爭執(zhí)，身邊的丫鬟也要好好約束，別亂說話壞了家里的規(guī)矩?！?/p>

要不說他昏聵呢，擱在家風(fēng)嚴謹?shù)拈T第，羅氏和姜瑤最次也是關(guān)禁足思過。春香輕則發(fā)賣，重則處死。姜遠之色令智昏，就這么三言兩語帶過。

就這樣羅氏和姜瑤還覺得委屈。

“爹爹?！苯幯蹨I說來就來，“爹爹的意思是，以后姐姐如果欺負我，我也該受著嗎？”

“好好的她怎么會欺負你？”

姜遠之有些不悅，這個女兒向來懂事，今天怎么這么不依不饒。

“你們是姐妹，要和睦相處。嫡庶尊卑，你也要記得，不可造次?！?/p>

他再昏聵也知道私養(yǎng)外室不好聽，要不是考慮到后繼無人，他也不會冒險把羅氏母子三人接回來供著。姜黎再不得他喜愛，也是他唯一的嫡女。

這點分寸，他還是拎得清。

姜瑤簡直以為自己產(chǎn)生了幻聽。

到底還是她娘比她有眼色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。姜瑤如夢初醒，心中萬分不甘，顫抖著說道：“是，女兒記住了，以后一定事事以長姐為先?！?/p>

她抬起臉來，美麗的面龐滿是委屈的淚水，姜遠之難免心疼，親自去攙扶她。

“雖然入夏了，但早晚還是涼，看你穿得這么單薄，著了風(fēng)寒可怎么好，回去讓你娘多給你做幾身新衣裳，再打幾件首飾。我記得你姐姐有一套珊瑚玉頭面，是她娘的嫁妝?；仡^我讓她給你送過來。都是姐妹，她不會舍不得的?！?/p>

羅氏母子養(yǎng)在外面十幾年，雖然吃穿不愁，但也的確是沒見過什么好東西。一聽這話，羅氏又是歡喜又是嫉妒。

“多謝侯爺?！?/p>

早晚她要把姜黎的嫁妝全都搜刮干凈！

姜遠之想得美，可謝鸞不買賬。

“你也知道那是我娘的嫁妝，她已故三年，留下的任何東西都是遺物，怎能隨便轉(zhuǎn)增旁人？”

“什么叫旁人？”姜遠之板下臉來，“那是你親妹妹！”

“我娘就生了我一個，她只是你的種，與我無關(guān)?！?/p>

謝鸞看見他就想起他干的混蛋事，沒直接把這貨撕碎已是仁慈，現(xiàn)在居然好意思舔著臉跑來要已故發(fā)妻的嫁妝，這么厚臉皮的事連她那個繼母楊氏都做不出來。

姜遠之怒火中燒，“你何時變得如此刻薄狹隘？”

“那你怎么不問問你的寶貝小女兒，怎的如此惡毒？她推我下水，要害我性命，我沒殺她她就該跪下來感恩戴德，有臉找我要東西？”

“都說了瑤瑤只是失手，更何況你現(xiàn)在不是好好的，這么點小事難道你還要記一輩子？”

“小事？”謝鸞目光驟冷，“原來在你眼里，命如草芥。無怪乎那般輕視戰(zhàn)死沙場的將士，三座城池換一百萬兩白銀，就為了把你的心上人接回府。也不知道姜氏先祖知道你如此昏聵，會不會氣得從墳堆里爬出來罵你不孝?！?/p>

“放肆！”

姜遠之勃然大怒，“你、你這個逆女，竟敢—”他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反應(yīng)過來，“這些事誰告訴你的？”

謝鸞絲毫不懼，“世上沒有不透風(fēng)的墻，人在做天在看。做錯事的人，遲早是會遭報應(yīng)的?！?/p>

她眼神冰冷，不怒自威，姜遠之悚然一驚，“你不是姜黎，你是誰？”

謝鸞笑起來，“姜黎已經(jīng)被你那個寶貝女兒害死了，我是從地獄里爬回人間的厲鬼，來找害我的人索命的?！?/p>

她語氣輕飄飄的，不知哪里的風(fēng)吹來，冷颼颼的，讓人莫名寒顫。

姜遠之下意識后退，眼里浮現(xiàn)驚恐之色。

謝鸞的確是回來索命的，不過暫時沒打算收拾姜府這群烏合之眾，她的目標是謝鸝和蕭蘊。

白日里她鬧了一場，此刻寧國公府肯定人心惶惶，正適合渾水摸魚。

入夜，謝鸞就再次悄悄出了府，用準備好的鐵鉤勾住墻頭，攀爬而入。

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，她清楚哪里有守衛(wèi)，輕易就可躲過去，悄無聲息的來到謝鸝住的院子。還未有所行動，就看見一個人匆匆而來。

是她那同父異母的弟弟謝濯。

雖說白日里出了風(fēng)波，但葬禮還是得繼續(xù)，一來一回差不多就是一天。

謝濯連衣服都沒換，顯然是回府后就直接過來了。

十三歲的少年單薄瘦弱，往日里謝鸞總嫌他立不起來，此刻他面染怒色，瞧著倒是有幾分將門虎子的威嚴。

謝鸞悄悄躲在窗后。

謝濯闖進去，一張口就質(zhì)問親姐姐，“長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(guān)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