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屋嗖嗖的刮著冷風(fēng)，一聲凄厲地哭聲響徹寂靜的夜。

“娘——娘你看看我！姐姐，你快醒醒，娘沒氣兒了！”

李文花被這一聲吵醒，揉了揉眼睛，記憶蜂擁而至。

先是父親去世，緊接著是母親生病，最后是原主自己悄無聲息地高燒燒死在了夜晚里。

等著再次睜開眼睛，就已經(jīng)是來自現(xiàn)代的李文花了。

現(xiàn)代的記憶里摻雜了古代生活，她還沒來得及捋順，一個小姑娘就抓著她往破板床上撲。

借著窗戶破洞上滲透進(jìn)來的月光，看清了床板上躺著的瘦弱婦人。

衣衫單薄，手腕跟樹枝那么細(xì)，緊閉的雙眼四周都是皺紋，頭上都是白發(fā)，就像是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柳樹已經(jīng)從根里腐爛了。

婦人已經(jīng)僵硬了，也不清楚是從哪一刻咽的氣。

李文花頭一次看見死人，不覺得恐怖，反而極盡悲涼。

“姐姐......”小姑娘叫李文苗，是李文花這個身體主人的妹妹，她拼命地抱著姐姐想獲取一點力量。

李文花遲疑了一下，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本來娘仨相依為命，現(xiàn)在換成姐倆唇亡齒寒。

小姑娘恐怕永遠(yuǎn)不會知道，她在這一天失去的不只是娘，還有姐姐，她是真正的孤鰥寡獨。

“孫娘子走了？”

破板門被一把推開，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走了進(jìn)來，雨水打在身上濕漉漉的，凍得直搓手，說：“那我就把她帶走了?！?/p>

他們和租住在一個大院兒里，每個人住一個屋，說起來算鄰居。

李文花脫口而出：“趙叔，你要把我娘帶到哪兒去？”

趙三含糊：“埋了呀，人死得埋，不然會有瘟疫的?！?/p>

李文花狐疑：“這么著急，天都沒亮，外邊還下著雨?！?/p>

趙三脫口而出：“天亮了不好辦事?！?/p>

李文花不是十六歲的小姑娘，不好騙，聽他這句話就起了疑心，立刻說：“沒事兒，明兒個我拖我娘去埋，不勞煩趙叔了。”

趙三從懷里展開一張借條：“文花，你是大姑娘了，所以你應(yīng)該知道，你娘看病從我這借了不少錢?！?/p>

他們這個家原本還挺好，夫妻恩愛，男的是木匠，女人家庭主婦，兩人齊心協(xié)力每年至少能攢下二兩銀子。

后來男人生了病，女人傾家蕩產(chǎn)的治，家里錢都花光了，男人也死了。

女人當(dāng)時懷著孕，說什么都不打孩子，愣是生下來了。

結(jié)果男人家里一看，又生個丫頭，連個血脈傳承都生不下，就侵吞了她們的房，誰叫她們是絕戶。但也給她們點錢保證能活，又保證將來嫁人給份嫁妝，做事不做絕，這是仁慈。

一個女人領(lǐng)著兩個孩子就這么隱忍委屈的活著。

老天爺還覺得不夠慘，讓女人生了一場病，男人家里根本不給看大夫，直接把女人攆走了。

一大一小倆丫頭就跟著娘沿街乞討干活借錢治病。

孩子們也沒什么想法，就想著爹沒了，不能再沒娘，那樣就真成孤兒了。

四處借錢治病，欠了趙三足足四兩銀子。

李文花牙關(guān)一咬：“我還?！?/p>

趙三一笑，閃電劃破夜空，讓他的笑容在黑暗里顯得有些猙獰：“你才多大？你拿什么還？賣你自己還是賣你妹妹？你要是肯賣你妹妹，我給你五兩銀子，你還能得著一兩?！?/p>

風(fēng)狂、電閃，天空布滿了濃墨似的烏云，轟鳴聲一聲一聲的砸來，寂靜下，只聽得院里大樹被風(fēng)雨侵襲，搖晃的樹葉簌簌而落。

李文苗怯怯地叫了一聲：“趙叔?！?/p>

趙三胡亂在她腦袋上摸了一把，說：“我不想賣你，那小姑娘賣出去就是去秦樓楚館，有些大人物喜歡孩子，但那些孩子沒好下場。所以我想了個折中的主意，把你娘賣了吧，你們也沒錢，連給你們媽置辦個棺材都買不起，那不如讓別人來買?！?/p>

李文花瞬間明悟：“你要拿我娘的尸體去配陰親！”

難怪她們這邊前腳哭，后面趙三就進(jìn)來了。

有人等著娘咽了最后一口氣，然后把尸體拿去賣。

娘這一輩子過的坎坷，咽了氣兒連尸體都要被榨干。

趙三笑了：“窮人，總得賣一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