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翻著賬本子，耳旁是葉錦衣派來的丫頭正稟著剛發(fā)生的事。

丫頭一番話稟完，見上座老夫人并沒有什么反應，她頓了頓，小心翼翼的抬頭往上座看一眼，又忙垂下了頭。

老夫人將手上這本冊子翻至最后一頁，“嗯……王氏雖平日里心眼多了些，但管家還是用了幾分心思?！?/p>

下面的丫頭不敢出聲打斷老夫人，只好靜靜候著。

老夫人又晾了她幾刻，才將目光轉到她身上，“大丫頭的意思我知道了……如今老身雖暫理管家之事，但闔府諸事也不能一樁樁皆詳細管盡了。不過是責罰幾個不知事的下人，就按大丫頭的意思來吧……”

老夫人又揮揮手，丫頭忙福了身，會意告退。

照月端了盞燕窩羹上來，輕手輕腳的擱在老夫人身側，“老太太，您也盯著這冊子這么久了，還是用盞燕窩歇歇吧?！?/p>

老夫人瞥了眼碗里的燕窩，伸手接過用了口。

照月邊在旁動作麻利的收拾著掃了滿桌的賬本子，邊說道，“大小姐要賞了五小姐，尋些普通的送去便是，怎的連血燕也送了……這明明是老太太憐惜，撥了些份歷去的大房。”

老太太聽了這話，只慢慢把燕窩飲盡，才答道，“這便是大丫頭的聰慧處了……”

照月細想了想，“老太太這話是說……大小姐罰了五小姐房里的人，送些好東西償了去不成？”

老太太輕笑一聲，“你這丫頭啊，跟在老身身邊這般久了，竟連一個大丫頭都看不穿?！?/p>

“闔府上下都知這血燕是除了老爺和老身這兒外，只有大丫頭有些。大丫頭雖讓那兩個下人自去領了責罰，但這東西一賞出去，面上是給足了五丫頭面子，但暗地里誰人不知是她罰了五丫頭的人？”

照月這才恍然大悟，送上漱口的清水，“原是如此，是奴婢蠢笨了些。那您怎的就任由大小姐用五小姐立威？”

老夫人疊手直身，接過茶盞清口罷，拿著帕子拭了拭嘴角，“府上啊，有些人仗著寵都擺不正自個兒的身份，肖想些不該想的?！?/p>

“原來大丫頭端不正身份，行事糊涂，老身也便樂得隨旁人的話看輕大丫頭幾分……但經章家一事，老身倒覺得大丫頭轉變不少。”

“嫡庶有別長幼有序，大丫頭占嫡占長，她若是想立規(guī)矩，老身又何必阻著她。”

老太太一頓，“她也沒忘了老身這個管事兒的，這不是特意遣人來稟了嗎？”

臉上生出幾分笑意，“老身倒瞧著，她比那些個成日盤算著蠅頭小利，心思不正的丫頭小子要有出息得多?！?/p>

照月見老太太對葉錦衣評價不低，又念及葉錦衣前對她的善意，便也應和道，“大小姐心慈，卻又不手軟，果然是您嫡親的孫女兒?！?/p>

老夫人一笑，“你倒是會趕著好聽的說……你去瞧瞧墨少爺今兒的功課可習完了？若是習完了，領著去大丫頭那兒坐坐，也讓他們姐弟好生一聚。”

照月福身應下，端著空盞退出了房門。

輕輕扣門，照月輕聲問道，“六少爺可得空？”

等了沒片刻，房內傳來葉錦墨的聲，“得空，照月姐姐進吧?！?/p>

照月進門，葉錦墨正握著根紫毫筆練著字，葉錦墨年紀尚小，可握筆落字的姿勢儼然有模有樣，只是臉上帶著些被迫習字的不耐煩。旁邊的嬤嬤也是一臉無奈，顯然是方才小少爺鬧了通脾氣。

照月來到葉錦墨身邊，也不點破，“六少爺正在習字？奴婢可是擾著六少爺了？”

葉錦墨癟了癟嘴，“誰都沒擾我！就是嬤嬤擾著我了！”

一番話讓照月和伺候葉錦墨的方嬤嬤都哭笑不得，照月又繼續(xù)說道，“奴婢前幾日得老太太命往大小姐那兒去時，曾見著大小姐也在習字。今兒見了六少爺，這模樣果然還是應嘆一句姐弟連心。”

葉錦墨聽到照月提及姐姐，脾氣也不發(fā)了字也不練了，抬頭直直看向照月，眼里滿是興奮神色，“照月姐姐，你見著我長姐了？！”

照月見葉錦墨興奮不已，又看著他一臉稚氣的模樣，想來雖葉錦墨養(yǎng)在老夫人膝下兩年有余，但不過也是個才六歲的孩子，還是重著血脈親情的年紀。

照月頷首，帶了幾分笑意，“是呢。老太太今兒吩咐奴婢，來瞧瞧六少爺功課可習完了，若是習完了便要奴婢同六少爺往大小姐房里去?！?/p>

葉錦墨一聽這話，哪還習得進東西，他趕忙把筆往旁一擱，“我自然是習完了！嬤嬤你說可是！”

方嬤嬤笑著滿臉無奈，只好點點頭，“是，六少爺今日的功課確實習完了?！?/p>

葉錦墨臉上露出幾分得意，笑嘻嘻的沖著方嬤嬤說道，“看，還是嬤嬤慣會說些實話?！?/p>

不過片刻間，葉錦墨前后態(tài)度轉變之大，著實讓兩人發(fā)笑。

葉錦墨見兩人光顧著笑，也沒個后話，便趕忙催促道，“照月姐姐，咱們這走還是不走了？若是現在動身，還能趕在長姐房里用餐午膳！”

照月好容易將臉上的笑意隱去一二，福身一禮，“奴婢尊六少爺的意，咱們便動身?！?/p>

也沒帶旁的伺候的下人，拜別了老夫人，遣了個丫頭往葉錦衣房里先去傳個話，一行三人就往葉錦衣的房里去了。

葉錦衣正用著茶，就見白玉一臉喜色的往屋內走來，葉錦衣還打趣的問了句，“這是怎么了？這樣高興？”

白玉福身一禮，樂呵呵的回了，“大小姐，老太太房里來人，傳話說照月姑娘領著六少爺來了，想著來回腳程，許是快到了?！?/p>

葉錦衣手一抖，差點沒端住茶盞，心頭涌出一陣喜，趕忙把茶盞擱在案上，站起身來，“快到了？！快幫我瞧瞧我周身可有不妥？”

葉錦衣哪曾有任何不妥，只不過是太過于重視所來之人罷了，白玉笑著搖搖頭，“大小姐您這身合宜極了……”

葉錦衣手忙腳亂了陣子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趕忙吩咐道，“去取些熱牛乳還有糯些的糕點來，錦墨慣是愛吃的……”

白玉上前，在葉錦衣面前福身，“大小姐，您莫急，出去迎六少爺吧，其他瑣事交于奴婢便是?！?/p>

葉錦衣頷首，又深吸了口氣，斂祍往門外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