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等他回過神的時候，門外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寂靜。

貓眼已經(jīng)被鮮血遮住了，無法看到外面的情況，林錚趴在門上緊緊聆聽了許久后，才把門打開。

門口的走廊上，堆疊著撕裂和啃食后的碎裂尸體殘骸，鮮血順著老樓的樓道往樓下蔓延，腥臭的味道讓林錚有些窒息。

吃人？

林錚抬眼看了一眼對面鄰居家開著的房門，那怪物就是從里面出來的。

對面住的是一家三口，夫妻人很好，冬至的時候還給林錚送過他們包的餃子，女兒程小魚上小學(xué)三年級，每次見到林錚都嘴甜的叫哥哥。

不知道他們一家人怎么樣了......

猶豫了片刻，林錚還是決定過去看看。

林錚剛邁出腿，就踩到了一個什么東西，剛縮回腳，林錚就看到地上那枚被自己踩得有些變形的眼球，積液溢出混入血液，腥臭味再度拔節(jié)，林錚差點嘔吐出來。

好在林錚小時候和養(yǎng)父為了躲債，在城市下水道里呆過，所以冷靜之后，林錚就把胸腔里的惡心感壓了下去。

因為不確定對面的屋子里面是不是有危險，林錚順手撿起了王濤帶來的那個消防斧。

撿起斧頭后，林錚壓著步子走進了對面的房門。

白色的地板磚上，是已經(jīng)凝固的血。

“程小魚？”林錚喊了鄰居小姑娘的名字，可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(yīng)。

林錚猛烈地深吸了一口氣，目的是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，冰冷的空氣混著血腥味進入林錚的鼻腔，他繞過玄關(guān)來到了客廳。

客廳的地板上，到處落著零零散散的指節(jié)和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。

不過，奇怪的是，這些散落的殘骸，不像是人類的肢體。

林錚蹲下身，仔細看了一下那半截手指。

手指呈現(xiàn)出一種接近綠色的黃色，黑色的指甲尖利得像是某種獸類。

林錚微微蹙眉，想要知道這到底是什么，可能需要順著這些血跡進去看看。

站起身后，林錚就順著地板上滴落血液的地方，一直走到了臥室門口。

床上有人！

臥室的窗簾緊閉，所以光線有些昏暗，但是還是能看到立在床上的那個詭異的黑影。

那個影子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在床上扭曲著，因為光線太暗，所以只能看出那是一個類似巨大螃蟹的東西。

這玩意......真的是人嗎？

林錚握緊了手里的消防斧，細密的汗水從額上滲出，害怕這東西下一秒就會跳起來。

不過，等了好一會兒，床上那只“螃蟹”都沒有什么動靜，林錚咽了口唾沫，才走進臥室，摁下了墻壁上的開關(guān)。

橘色的燈光亮起的這個瞬間，林錚差點一個踉蹌后坐在地上。

因為床上的這個人，正是程小魚的母親。

不過，她看起來已經(jīng)不像是程小魚的母親了。

她雙腿以一種怪異的彎曲方式坐在床上，身上有三條手臂，以一種僵硬的彎曲弧度朝著左右兩側(cè)延展，身體兩側(cè)的其他位置還有不完整的斷裂手臂，那斷裂面像是被人硬生生拽下來的。

最可怕的是她的頭顱，也由于某種外力的作用，和頸部撕扯分離，殘留的組織連接在裂口處，頭顱搖搖欲墜地掛在胸口位置，頭發(fā)和鮮血黏膩成一團。

怎么會這樣？

她怎么會長出八條手臂？而且五條手臂被人撕扯下來了！

會是撕咬王濤那幾個人的怪物干的嗎？

各種各樣的信息不斷在林錚的腦子里匯集，正在他愣神之際，旁邊的衣柜門“啪”地一聲彈開了。

林錚掄起手里的消防斧，指向了衣柜的方向，但出現(xiàn)的并不是什么恐怖的東西，而是坐在一堆衣服上縮成一團的女孩。

小女孩齊肩的妹妹頭有些凌亂，她的身上還穿著粉色的兔子睡衣套裝，但是那張小小的臉蛋上卻掛滿了淚痕。

她纖細的胳膊搭在衣柜門的位置，嘴唇在輕微顫抖，她很想說什么，可是，她卻一點聲音都發(fā)不出來。

“小魚？”林錚快步走到衣柜旁邊，將手里的消防斧立在一旁。

林錚印象里的程小魚，肉乎乎的小圓臉，笑起來像是彎彎月牙一樣的清澈眼睛，但此刻的程小魚卻是一臉病容，臉色蒼白得有些浸藍，大大的眼睛空洞得像是塵封已久的結(jié)了蛛網(wǎng)的房間。

她一直都在衣柜里面嗎？

那她豈不是目睹了她媽媽......

林錚用余光瞥了一眼床上那個怪異的尸體，伸手摸了摸程小魚的頭：“小魚，你還好嗎？”

或許是因為在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呆了太久，林錚的出現(xiàn)，終于讓她見到了一絲光亮，而她壓抑的那些情緒都在這個時候釋放了出來。

“哥哥！我好害怕......”

程小魚拽住了林錚的衣袖，喉嚨里發(fā)出近乎絕望的沙啞悲鳴。

“沒事，沒事，哥哥在這里......”林錚安撫著，程小魚抱住林錚的脖子，將臉埋在林錚的肩膀上，哭聲還是沒有止住。

剛才王濤他們就是因為在樓道里面搞出了動靜，所以那個怪物才會被吸引出去，程小魚的哭聲，說不定也會將那個怪物吸引回來。

想到這里，林錚將程小魚從衣柜里抱了出來，順手拿起消防斧就往外面走。

程小魚的情緒一時半會兒還止不住，只能先帶她回自己家里休息一下，再問清楚情況了。

林錚背著程小魚回到了家里，將房門貓眼上的血跡擦干凈后，又仔細鎖好了門窗，才在沙發(fā)上坐下，長長吁出一口氣。

程小魚窩在沙發(fā)上，抱著抱枕，哭聲比起剛才已經(jīng)小了很多，只剩下微微的啜泣。

林錚看著程小魚，想問她到底是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，但是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緒，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。

“我剛才......看到門口的尸體了?！?/p>

程小魚垂著眼睫，看上去像是盯著手里的抱枕，但眼神又特別空。

“嗯......”林錚沒想到程小魚會忽然開口，先是怔了一下，才說：“是要債的那些人，他們的聲音吸引了那只怪物......”

“怪物是我爸爸?！背绦◆~說著，緩緩抬起頭。

“怪......”林錚的話卡在喉嚨處沒有說出來，驚訝的情緒在林錚的眼中蔓延。

那個啃食、撕裂人的怪物居然是程小魚的爸爸？

“所以，你爸爸......”林錚咽了一口唾沫，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敢想象這個九歲的小姑娘到底經(jīng)歷了一些什么。

程小魚低下頭去，雙手絞在一起：“爸爸和媽媽上班的公司都在上林區(qū)，因為污染病，公司倒閉了，爸爸和媽媽同時失業(yè)，他們的壓力很大，所以這段時間，他們經(jīng)常吵架，爸爸媽媽還經(jīng)常做噩夢......”

“他們......做噩夢嗎？”林錚皺了皺眉，污染病的潛伏期癥狀就是做噩夢。

程小魚點了點頭：“嗯，媽媽和爸爸吵架的時候，說過自己被噩夢折磨，爸爸也是，我看新聞上說，這是污染病......”

污染病。

怪物。

林錚整理了一下思路，發(fā)現(xiàn)這次的事件并沒有這么簡單。

污染病出現(xiàn)后，上林區(qū)被封鎖了，上頭的人很快成立了特別護衛(wèi)隊，讓他們專門來處理這些事情，但是大家并不知道，污染病到底是什么病，得了污染病又會變成什么樣子......

但是，程小魚的父母因為噩夢，竟然成為了怪物！

難道污染病會讓他們進化成為怪物？！

有了這個想法之后，林錚也嚇了一跳。

“哥哥，我的爸爸媽媽還能好嗎？”程小魚抬起頭，再度看向了林錚，她的那雙死灰一般的眼睛里面充滿了期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