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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胡慧芳?xì)獠贿^,抬高聲音說:“分家了,工分掙得少我吃不上飯餓肚子我認(rèn)了!可是現(xiàn)在過的什么憋屈日子,小叔子小姑子身強(qiáng)力壯的整天不下地,光在家吃白食,換誰受得了?”
陳大春自小父親過世,作為大哥還是挺護(hù)著弟弟妹妹的:“他們吃你的啦?就你那工分,養(yǎng)活自己都夠嗆!行了你也別作了。”
他的聲音也跟著大聲,在外面抽旱煙的孟廣安聽到,心里很不屑。最近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金穗的影響,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家應(yīng)該分了才好。
陳大業(yè)和陳媛媛現(xiàn)在成年了,他老了,再擺什么繼父的威嚴(yán),他們也聽不進(jìn)去。指望他們養(yǎng)老那是不可能的,還得指望親兒子。
陳大春稍后壓低聲音說:“你憋屈什么?論憋屈,你比得上金穗?嫁過來就帶兩個孩子不說,還守活寡,丈夫寄回來的錢自己還領(lǐng)不到,你知足吧?;⒆邮悄闵?,是你一個人帶嗎?你不愿意帶孩子,就只生了一個,她帶那兩個還不是親生的?!?/p>
聽丈夫這么一說,胡慧芳心里好受些了。不過那十塊錢仍舊如魚刺一般梗在心里,她對丈夫說:“明天我們也找個由頭問你媽要錢。不管給多少,能給一點是一點。”
陳大春無奈道:“你消停點吧,再過半年虎子得讀書了。學(xué)費(fèi)我可是指望著家里出呢。你別什么事都跟著我媽上竄下跳的,她把著家里,我們現(xiàn)在沒本事,得夾著尾巴做人?!?/p>
她的丹鳳眼一瞪:“這都新社會了,還得夾著尾巴做人?!?/p>
陳大春跳起來捂住她的嘴巴:“我說姑奶奶,你這把嘴巴真得縫起來才行?!?/p>
金穗才不管他們在后面說什么,得了十塊錢,在這個年代真是巨款了。她不顧自己身體不利索,把碗收拾好了,又去燒水準(zhǔn)備給雙胞胎姐妹泡腳。
水燒到一半,她想起來今天買的那個小哨子還沒有給孟思明。原主之前在這個家孤立無援,進(jìn)入一個死循環(huán),越是想干點什么越是遭人討厭。像孟思明這種年紀(jì)的孩子都不懂得爭取,難怪過得憋屈。
思明正帶著三個小的在自己屋子里,白天虎子得了個教訓(xùn),這下變得規(guī)矩了些,四個小孩子在她睡的床上拍紙片。煤油燈光線昏暗,她進(jìn)去好一會兒才適應(yīng)。
她尋個由頭把虎子騙走,隨后指使思明:“思明,你領(lǐng)著娟娟婷婷去廚房舀水泡個腳,晚上睡覺暖和些。”
思明聽話地應(yīng)了一聲:“嗯,這就去?!?/p>
金穗想要摸摸他的頭,被他靈活地躲開,冷著臉說:“別摸我。”
“嘿,你這小孩子還挺酷?!苯鹚胝f。
就是不知道他二哥是不是也跟他一個德行。
待孩子們出去之后,金穗去掏布袋子,翻出那個哨子來,抓在手掌心里,背著手去廚房。娟娟和婷婷共用一個小盆,思明在一旁端著水瓢問:“水還燙不燙?”
娟娟笑著說:“不燙了?!?/p>
哎,是嘛,討好這個小叔子,他能幫著照顧雙胞胎,她也沒那么累。
她把思明叫到外面,攤開手心:“我還給你買了個哨子?!?/p>
思明這回不矜持了,他緊緊地捏著哨子,開心地問:“真的嗎?二嫂這真是你買的?”
他一笑起來,嘴邊就有兩個旋渦,顯得很可愛。
金穗交待他:“你把這個東西收好,別讓虎子看見。就算他看見了,也別說是我買的,知道不?”
思明連連點頭:“我知道了,我絕對不會說的?!?/p>
“去看你那兩個小侄女洗好腳沒,洗好了就讓她們起來,別一會兒水涼了要感冒的?!彼淮蝿?wù)。
思明屁顛屁顛就去了。
金穗回到屋里去翻柜子,取錢要用的證件,她只有結(jié)婚證和身份證。那該死的戶口本不知道在哪兒。
她躺在床上,思來想去,又把主意打到孟思明身上。這種年紀(jì)的小孩子,心眼活絡(luò),家里藏著什么東西,沒有他們找不到的。
現(xiàn)在是二月十九號,學(xué)校應(yīng)該準(zhǔn)備開學(xué)了吧?去學(xué)校注冊要不要戶口本?能不能趁這個機(jī)會把戶口留著在身邊一兩天?
但這樣似乎行不通。以許秋平那種多疑的性格,戶口本放在她這里一個小時,她就能大做文章。
拿不行,就只有偷了,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領(lǐng)到。
第二天一早,村里就敲鐘去集合?,F(xiàn)在灌溉渠已經(jīng)整完,上面派了任務(wù)下來,要去附近的水庫修理大壩。
男的力氣大,一天掙滿十二個公分,女的力氣小,去干一整天給算八個工分。
散會回來,孟廣安把全家召集到一起,開個小會。劉露昨晚跟陳媛媛一塊兒住,這會兒還沒走。
沒看到陳大業(yè),他磕磕煙桿說:“大業(yè)總這樣不著家,別是在外面干什么壞事吧?”
許秋平啐他:“你這種壞包心思,看誰都像壞人?!?/p>
孟廣安說:“難道他還能在外面干大事?你就慣著,早晚有你后悔的時候?!?/p>
“我兒子不用你管!”許秋平氣呼呼地說。
“行,我不管。上頭現(xiàn)在攤個修大壩的任務(wù)下來,我們得分一下工?!泵蠌V安說這話的時候,眼睛盯向陳媛媛。
她馬上抓緊親媽的手臂:“我是要進(jìn)城工作的。我干不了活。”
“思君還在的時候,十二歲就開始掙工分了,思昭十六歲去部隊當(dāng)兵,每個月省吃儉用把津貼寄回來。你和大業(yè),一個十八歲,一個二十三歲,沒有工作也不上工,說出去好聽嗎?”
“我不是在等工作嗎?”陳媛媛心虛地說。
“你那個工作,從十六歲就開始等,到現(xiàn)在也沒個影兒,不知道別人是不是耍你玩。既然你現(xiàn)在還住在家里,下地干活掙工分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情。你什么時候工作安排好了,就什么時候不用掙工分?!泵蠌V安說完,吸了一大口煙。
陳媛媛向母親投去求助的眼神。許秋平說:“媛媛是有文化的人,再不濟(jì)也得去工廠當(dāng)個學(xué)徒什么的,粗活她怎么干得來?”
金穗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。一家子七個成年人,四個孩子,只有三個人掙工分,有一個還整天偷奸?;?,掙的工分只是別人的一半。
“干不來就別吃飯!”孟廣安厲聲說。
這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一跳,許秋平尖叫道:“你干什么這么兇?”
陳媛媛不服氣地說:“既然家里現(xiàn)在要靠掙工分吃飯,那大人全部都去。金穗憑啥在家里躲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