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用了午膳，同趙嬤嬤招呼一聲后，楚嵐便帶著秋心蘭心去到了大街上。

京城的街道最是繁華熱鬧，臨近午后，卻還有許多的商販聚在兩邊，高聲吆喝著。

連連拒了四五個菜農(nóng)，她定了定神，朝牙行的位置去，卻聽見街邊又女人低啞的哭聲，和男人的咒罵。

家暴？

律師的職業(yè)敏感讓楚嵐下意識朝那個方向走去。

“誒誒誒，你也好意思朝女人動手，算不算個男人了??？”

“別說，他們不是隔三差五就來街上鬧，看都看膩了。人家說書還有結(jié)局，他們這，反倒沒完了。”

“俺認識這人，這不是住俺鄰佑的王五嘛，聽說啊，不知從哪討了個媳婦，整日夜里啊......鬧得不得安寧。”

周圍幾位心思齷齪的，頓時把話題引到歪處去。

惹得一群良家婦女，直皺眉頭。

即便如此，這些人竟都是圍在邊上，當(dāng)熱鬧看似的，無一人上前阻攔。

楚嵐聽得臉色驟然，仿佛籠罩上一層寒霜。

拍了拍一位聊得正起勁的大嬸：“嬸子，他們經(jīng)常這樣嗎？可是那個女人犯了什么錯？”

“誰??！”被猛然打斷的大嬸不耐煩扭過頭，見小姑娘相貌極好，又“悉心”告知：“王五娶的媳婦，叫月娘，經(jīng)常來我這買魚，瞧著一副乖巧的樣子，沒想到常惹得王五生氣?！?/p>

“這一氣，教訓(xùn)她也不是應(yīng)該的?！?/p>

“王嬸你可不要亂說，那人明明是成了王五用作撒氣的了，天可憐見，恐怕這輩子......唉?！币晃缓屯鯆鸩粚Ω兜膵鹱樱鰜泶驍嗨脑?。

兩人平日本就不和，此刻更是如潑皮罵街似的吵了起來。

楚嵐就在這時，繞進了人群當(dāng)中。

王嬸所謂的應(yīng)該，不過是建立在他人痛苦當(dāng)中，若是今日她和地上的女人對換，只怕恨不得把這么說的頭都給扒下來。

最直觀瞧見地上女人的樣子，楚嵐渾身上下僵住了。

身臨其境的絕望，像是狂潮一般涌上心頭，她有些發(fā)涼，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形容此刻的慘狀。

地上女子，也就是他們口中的月娘，看著年紀(jì)不過及笄，臉色卻慘白得像沒睡好覺似的皮泡臉腫。

臟兮兮灰衣透露著無數(shù)個大大小小的淤傷，甚至麻木得渾身散發(fā)著死氣。

這哪里是正好年華的女孩子的樣子。

王五踢累了，拽死她枯黃的頭發(fā)：“臭女人，老子告訴你，既然嫁過來了，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，還敢逃跑，老子下一次打斷你的腿——”

大手一揮，就要再甩上一個巴掌。

“住手！”楚嵐怕對方拽疼月娘的頭發(fā)，只能雙手擋在她的臉龐面前：“既然娶了她，不求琴瑟和鳴，怎么說都該相敬如賓。家事拿到這么多人的面前說，你也不怕丟人嗎？”

月娘早已絕望的眼眸，罕見地滑過一絲淚光。

好在王五收手快，否則這一巴掌落在楚嵐身上，怎么也會把人甩到一邊去。

他自然也捕捉到了月娘的異樣，眉宇間陡然露出兇悍的神色：“臭娘們，給老子滾開，信不信老子連你一起打！”

這娘們細胳膊細腿的，也敢出來逞英雄。

誰想，他的話雖起了一瞬間的威懾力，楚嵐很快又恢復(fù)了那副模樣。

“如若今日你堅持要打，我現(xiàn)在就帶她去官府告訴官老爺，光天化日之下，居然有人敢在皇城底下行兇。”

這話猶如催化劑一樣，迅速點燃了王五的怒火：“行啊，老子讓你告！先把你們倆都收拾了再說！”

黝黑的臉膛顯得愈發(fā)深沉，朝著她們一步步走過來。

她抱住月娘，已經(jīng)擠進人群的蘭心朝她跑來，見那巴掌朝她扇過來，楚嵐依舊死死地護著月娘，卻還是緊閉著雙眸，等待耳旁的那道風(fēng)聲呼馳而下。

只不過，等了許久身上都沒傳出疼痛。

面前一位眉如墨畫，俊朗清舉的男子握住那只手。瞧著單薄的身子，卻比王五都高出了半個頭。

毫不費力地捏著。

說出的話卻比舉動殘忍：“既是別人的家務(wù)事，何必摻這趟渾水，楚嵐你未免太愛多管閑事了吧?！?/p>

來人正是牧山川，牧泉正在人群外，牽著兩匹馬。

楚嵐沒搭理他，吃力地爬起身子。

“這位姑娘身上的淤傷雖多，但仔細觀察，有類似墻灰的白色粉末，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來遮擋那些淤傷。還有，她對王五的反應(yīng)，你們難道不覺得太過謹慎了么？”

原本打算散開的人群，又集了過來。

“再者，當(dāng)我觸碰這位姑娘的時候，她明知道我是來幫她的，第一想法不是向我靠近，而是舉起手臂，無意識轉(zhuǎn)過頭。這難道正常夫妻之間的舉動嗎？”

王五生怕真有人被她的話煽動，急匆匆開口：“她是我的媳婦，我愛怎么打就怎么打，關(guān)你們屁事！”

或許是瞧見牧山川身上的服飾不菲，他稍微收斂了一些。

即便如此，楚嵐對他的態(tài)度還是頗為不滿。

救人如若不能救到底，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給人家希望。

楚嵐氣急，還想插手：“大伙都瞧見了，分明是他的錯，今日你們要是不把家暴當(dāng)做一回事，往后淪落到自己身上時，也沒人會當(dāng)做一回事！”

底下的人群終于有了動容，憤怒猶如漲滿河槽的洪水，突然崩開了提口。

“對啊，王五就算你不中意你媳婦，也不能對人家動手啊。誰家不心疼自己的閨女，月娘爹娘若是知道你這么對人家，還不得舉著棍子找你算賬?！?/p>

王五張口懟上一嘴：“你又知道人家爹娘會來找我了？說不定早就死在不知道哪的亂葬崗了?！?/p>

那人像是被挑起了話頭：“就算月娘爹娘真沒了，你也不能這么說啊，好歹死者為大，不多積點口德，小心下輩子倒大霉。”

“下輩子的事，誰說得定，你還是先關(guān)心關(guān)心自己吧?！?/p>

王五就算戰(zhàn)斗力再強悍，最終不敵這一人一句話，只能垂著腦袋答行。

倒是牧山川，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好一會兒。

想到昨日溫月如回去委屈的哭訴，對這個女人印象更差。

一個姑娘家家，若不是因為她這么愛多管閑事，昨日二弟回來怎么會想著把莊子給她，溫月如又如何會哭的那么凄慘。

一想到府中的狀況，牧山川就頭疼得要命。

“楚嵐，你什么時候才能明白，有些事不是你能摻和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