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雨燕又不是慫包蛋，怎么可能讓她打著？牽著二寶躲到了洪興身后，“大隊(duì)長你看你看，有你在我婆婆還敢打我，你不在的時候，她得是什么樣兒？”

“你還敢胡說，我什么時候打過你？”李春花氣得鼻子都歪了，偏偏人矮手短，杜雨燕左躲右閃，她壓根連衣角都碰不到，反倒是充當(dāng)人盾的洪興挨了好幾下。

洪興怒了，推開李春花，“有話好好說，再動手動腳就讓你去治保隊(duì)呆幾天?！?/p>

一聽要被拉去治保隊(duì)，李春花老實(shí)了些，嘴里卻罵個不停。

“你沒打過我，那我身上的傷是哪來的？”見李春花不敢動手了，杜雨燕立刻站出來，把身上外套脫了，讓大家看。

杜雨燕外套里面穿了件小碎花棉布短袖，露出的胳膊處青黑淤紫一片一片，一看就知道是被掐的和被竹條抽打造成的。

圍觀眾人發(fā)出一陣吸氣聲，齊齊指責(zé)李春花手段惡毒。

“不是我......”李春花色厲內(nèi)荏地辯解。

“不是你難道是我自己？你不但打我，還不讓我吃飯，打我倆孩子。你看他們見了你就像見了鬼一樣?！倍庞暄嗵岣呗曇簦驍嗬畲夯ǖ脑?，看向洪興：

“洪隊(duì)長，你是干部，是明理的人，你來說說，我們家這位是婆婆，還是舊社會的地主奶奶？”

洪興“嘖”了一聲，咂巴著嘴，“這事吧，其實(shí)也不是什么大事......”

杜雨燕一聽就知道大隊(duì)長想和稀泥，抹著眼淚把話搶了過來：

“大隊(duì)長說得對，我和我倆孩子只不過時常挨打，經(jīng)常挨餓而已，只要沒出人命都不是什么大事。孩子他爸拿命去抗洪搶險(xiǎn)，現(xiàn)在人沒了，撫恤金被私吞了也不是大事。嗯，我明白了，我明天就到鄉(xiāng)里去問問，到底什么樣的事才算是大事?！?/p>

到鄉(xiāng)里去問？

洪興的心顫了顫，有些惱怒杜雨燕多事，又有點(diǎn)因?yàn)樽约旱牟蛔鳛楦械叫奶摗?/p>

“去就去，婆婆管教兒媳婦天經(jīng)地義，說到哪都是我占理！”李春花叫囂。

“胡鬧，你以為現(xiàn)在是舊社會，擺出長輩的架子就可以無法無天？你看看你把人打成什么樣了？”洪興語氣嚴(yán)厲地斥責(zé)李春花。

轉(zhuǎn)向杜雨燕，壓住不耐煩，放緩了些語調(diào)，問道：“你想怎樣？”

“讓她把黎瀟的撫恤金還給我，我和倆孩子要搬到分家出來的房子去住，她不能攔著?！倍庞暄嗾f。

“這個......”洪興沉吟，看看態(tài)度堅(jiān)決的杜雨燕，又看看瞪著三角眼看過來的李春花。

他有些為難。

一個威脅要“上訪”，另一個是村里有名的潑婦滿地滾......都是麻煩！

杜雨燕看出了洪興的猶豫，扭頭找到在人群中探頭探腦的大寶，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。

唉，因?yàn)閼Z包蛋之前對孩子的所作所為，母子感情淺薄，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正確接收到自己發(fā)的“信息”！

誰知大寶的聰明出乎她所料，看到杜雨燕的眼色后，立刻心領(lǐng)神會，醞釀了幾秒鐘，“哇”一聲大哭起來。

孩子的哭聲嘹亮可憐，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
“媽，我餓！”大寶邊哭邊跑過來拉住杜雨燕的衣擺，淚水洶涌。

贊??！杜雨燕在心里給大寶豎了個大拇指。

她摟住大寶，也跟著抹眼淚，“忍忍啊，大寶乖，你忍忍，媽等會給你做飯吃?！?/p>

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黏在杜雨燕身后的二寶一看哥哥哭了，雖然懵懵懂懂，卻也跟著大聲哭起來。

母子三人凄凄慘慘，看得吃瓜群眾們心生不忍。

“媽，奶奶不讓你碰家里的米面，碰一次打一次，只讓我們吃她和二叔吃剩的刷鍋粥......我想吃干飯，我餓，我想吃肉，奶奶和二叔昨晚躲在屋里吃肉，我也想吃......”大寶哭到上氣不接下氣。

杜雨燕的眼眶登時紅了，大寶說的都是事實(shí)。

一聽這話，吃瓜群眾們的不忍立時化成了憤怒，紛紛指責(zé)李春花刻薄惡毒。

李春花跳著蹦著，手指亂點(diǎn)為自己辯解，說大寶說謊，說他被杜雨燕教唆誣賴長輩云云。

但她再潑辣也只有一張嘴，終究難敵眾口。

洪興一看要激起民憤了，立刻拍板，“李春花，你立刻把黎瀟的撫恤金拿出來還給人家，她和孩子要搬到黎瀟分的房子去，你也不許攔著！”

“我沒錢，我哪有錢？我家老二摔了腿，我一把年紀(jì)一身毛病，都拿去看病抓藥了，我沒錢！一毛錢都沒有......”

李春花這個人，恨不得把所有人的錢都摟到自己口袋里，讓她把攥在手里的錢再拿出來，跟割她肉沒什么區(qū)別。

杜雨燕知道這女人秉性，也不跟她磨嘰，打斷她的話，“婆婆把錢藏在床底下，我看見了。”

“你去瞧瞧！”洪興在人群中點(diǎn)了個中年婦女，讓她跟著杜雨燕去李春花房里查看。

很快，兩人出來，杜雨燕手里拿著個裝了錢的信封，信封上寫著黎瀟的名字。

“這是我的錢，我的棺材本，你不能拿！”李春花尖叫著去搶，狀若瘋狂。

“媽媽，我怕！嗚嗚嗚，我餓......”大寶歇下去一些的哭聲立刻又高亢起來，和李春花的尖叫聲齊頭并進(jìn)。

中年婦女斜步擋在李春花面前，還推了她一把，“你的錢？那信封上寫著人男人的名字呢！呸，連兒子的撫恤金都搶，還刻薄兒媳孫子，再鬧讓大隊(duì)長把你送治保隊(duì)去！”

圍觀眾人齊聲附和，紛紛圍過來把李春花隔在中間。

中年婦女讓杜雨燕去收拾東西，現(xiàn)在就搬到黎瀟分到的房子去。

杜雨燕和兩個孩子的東西少得可憐。

她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，拿了些生活必需品和少量米面油，又從雞窩里掏了幾個雞蛋，抱著拎著，在兩個孩子的尾隨下，眾人的拱衛(wèi)中，離開了黎家，對李春花的哭叫怒罵聲充耳不聞。

黎瀟分到的房子其實(shí)是黎家老宅，多少年沒人住，早就破敗不堪。

杜雨燕在心里嘆口氣，謝過熱心的鄉(xiāng)親們，帶兩個孩子進(jìn)了他們的“新家”。

環(huán)顧四周，那叫一個破敗凄涼。

但不管怎么樣，總算是從黎家那個泥坑里跳出來了，以后總會好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