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馬三娘跪在地上求助，身后的馬喆有些于心不忍，杵著拐杖來到蘇蕊身旁，道：“可否幫她治好小牛兒？”

馬三娘年過五十，她的男人二十多年前已經(jīng)過世，一直同兒子相依為命，后來兒子娶了個賢內(nèi)助，沒過多久就給她生下小牛兒這個孫子。

只可惜礦難時，她的兒子兒媳皆在其中，沒能活著出來。

從此，她便同小牛兒相依為命。

可小牛兒的身體自小不好，正是為了給小牛兒治病，他家的環(huán)境一直都很拮據(jù)，父母才會一同進(jìn)礦洞做事掙錢。

想到這點，馬喆看向馬三娘的眼中多了幾分同情跟愧疚，因為采礦是由他家負(fù)責(zé)主持的。

根據(jù)記憶，蘇蕊也了解大概內(nèi)情。

抿唇微笑，她來到馬三娘身前，一手將人扶起，一手拿過裝著十個雞蛋的竹籃。

“三娘，我會盡力救好你的孫子。不過，十個雞蛋未必夠藥費呢?！?/p>

聽到她的前半句時，馬三娘衷心感激，可聽到后面的話，頓時眉頭微皺，一臉擔(dān)憂。

就連身旁的馬喆也都眼神詫愕地看著她。

“馬三娘家中拮據(jù)，這十個雞蛋，定是他們家的全部家當(dāng)了呀?！?/p>

“后續(xù)還要藥費…馬三娘怎么有銀子給這藥費啊？”

“蘇氏這算不算是，趁火打劫…”

“我雖懂醫(yī)，可我這里也不是開善堂的啊。若是每個人來找我診治都不收醫(yī)藥費，那我豈不是還得倒貼？馬三娘，你也見到了，我家環(huán)境比你好不了很多的?！?/p>

這話像是同馬三娘說，其實是為了告訴庭院外圍觀的那些村民們。

她說的可是真心話，原本自己就不是什么富貴人家，吃一頓還得掙下一頓，讓她診治雖是小事，可藥費呢？總不能讓她自己掏錢包啊。

現(xiàn)在的她又不是上輩子那個富可敵國的盟主，施醫(yī)贈藥這種善事，現(xiàn)在的她還沒能力做得到。

馬三娘思索多次，最終還是懇求地向蘇蕊彎身行禮：“只要能把小牛兒的身體治好，就算是…把我家那個房子給了你，也無所謂！”

馬三娘愛孫心切，為了孫子，即便是傾家蕩產(chǎn)也在所不惜。

蘇蕊心中有些感觸，但她不表露在臉上，只是抿笑地點頭：“好，請馬三娘記住你的承諾?！?/p>

庭院外的人聽到蘇蕊的這番話，難免對她多了幾分隔閡。

“蘇氏還真打算要馬三娘的房子??？這，行醫(yī)之人，不是更加的善良才對嗎？”

“哎呀，不過人家也說的沒錯啊，要是每個人來看病都不要錢，她哪來的銀子可以支撐??？”

“罷了罷了，也就一個鄉(xiāng)野村婦，有沒有本事治好小牛兒也不得而知呢。”

沒多久，庭院外的人紛紛散去。

自從蘇蕊成了馬家屯名人之后，院門前總會有不少村民圍觀。

“先進(jìn)屋吧。”瞧了一眼散去的眾人，蘇蕊朝馬三娘說了聲。

經(jīng)過馬喆身旁的時候，見到他眼神頗為深邃地看著自己。

蘇蕊心中有些哆嗦：馬喆一定認(rèn)為她是個見錢眼開的人吧，就連這么困難的馬三娘也不放過…

進(jìn)入屋子，蘇蕊讓小牛兒坐在桌子前，她仔細(xì)地為他診脈，再檢查了一下他的身子。

“從脈息來看，是陰陽兩虛，氣血不足?！闭f著蹲在地上，檢查著小牛兒的雙腿，不禁微蹙眉。

看病之人最怕的就是醫(yī)師的臉色不好。

馬三娘被蘇蕊的表情給嚇到了，擔(dān)憂問：“怎么了，我家小牛兒的身體…真的那么嚴(yán)重嗎？”

聽到最后的話，蘇蕊疑惑地微挑眉，重新坐好在椅子上，“誰曾說過小牛兒的病情很嚴(yán)重？”

“是鎮(zhèn)里的張郎中…那，你的意思是說，小牛兒的病情，不嚴(yán)重？”

蘇蕊并沒回答，而是問：“最近小牛兒是否出現(xiàn)過鼻衄？”

“今日早上才流過一次鼻血，還有牙齒也會出血…蕊兒啊，你就老實跟我說，小牛兒這個病，還有沒有得救啊…”

這些年來他們帶著小牛兒看過了許多郎中，錢是花光了，可時至如今小牛兒身體還未痊愈，馬三娘心中害怕得很。

“還有什么癥狀，你同我說說。”蘇蕊仍舊沒有回答馬三娘的話。

馬三娘以為她這是擔(dān)心自己受不了打擊所以才故意不說，重嘆一聲，道：“大便有時不實，精神疲憊，總是畏寒低熱，可手足心又總是發(fā)熱…”

“食欲呢？”

“食欲尚可?！?/p>

蘇蕊聽后點點頭，“小牛兒舌苔薄膩，脈細(xì)數(shù)，是陰陽兩虛、氣血不足，有障礙性貧血?！?/p>

“障礙…貧血？”這種病癥，馬三娘也是第一次聽說。

蘇蕊點頭，拿來筆墨在紙上寫上藥方。

“如今重要的調(diào)陰陽，補脾腎，兼益氣血?！闭f罷，她擱下筆墨，卻沒將藥方遞給馬三娘。

“這些藥材，要是拿去鎮(zhèn)子里的藥店抓藥，定得花不少銀子，正巧一部分藥材我這也有。剩余的，明日我上山采摘?！闭f著，將藥方折疊好，道：“今日你便先回去，明日我會親自把藥送到你家去?！?/p>

雖然說十個雞蛋不夠藥費，甚至有可能日后還會把自己的房子也得雙手奉上，可聽了蘇蕊的這番話，馬三娘心里終于踏實了一些。

至少有盼頭了不是？

“那，就多謝你了。小牛兒，我們回去吧?！?/p>

直至馬三娘離開，馬喆才出聲道：“三娘很早就沒了丈夫，是她一個人將兒子拉扯大的。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，孫子出生之后卻小病不斷。她的兒媳婦，也是想著相公一人奔波太辛苦，所以才跟著一同進(jìn)礦洞做事掙錢。誰曾想…”

礦難死了那么多人，也就只有他有幸被她救回小命。

他說的這番話，蘇蕊明白言下之意是什么。

微挑眉，拿過籃子里的一個雞蛋，朝著門外的陽光照了照，道：“挺新鮮的雞蛋呢?！?/p>

“…”馬喆被她的舉動驚到了。

正要開聲的時候，她卻將雞蛋放回到籃子里，轉(zhuǎn)身看著他：“方才外面人那么多，我若是答應(yīng)免費治療，以后我還能閑著嗎？”

聞聲，馬喆輕聲笑了笑。

雖然他笑得很好看，可蘇蕊卻稍稍板著臉盯著他：“你笑什么?！?/p>

“便知道，你不是那般狠心之人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