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，申美麗喜笑顏開，就連陳鐵生常年繃著的臉上都帶了絲笑意，他們仿佛看到了陳婷衣錦還鄉(xiāng)的場景，趙菊紅臉色鐵青，暗恨不已卻不能表現(xiàn)出來。

陳建軍跟唐香蓮對視一眼，沉默著轉(zhuǎn)身進了屋。

“媽，我吃飽了。”陳雪小心地拉了下唐香蓮的手，睜大了眼睛抬頭看她。

唐香蓮聞言臉上的冷色頓時消融，抱著陳雪給她揉肚子，柔聲說道：“小雪乖。平安吃好了去洗澡睡覺，你作業(yè)做完了嗎？”

“嗯?！标惼桨策B忙將自己的碗舔了一圈，答應一聲轉(zhuǎn)身出去了。

晚上，唐香蓮在將兩個背簍里的東西拿出來整理時，壞心情頓時煙消云散，乖乖，這光野雞蛋就有35個，鳥蛋有31個，還有那么一大堆菌菇，夠吃好幾餐了。

笑著笑著，唐香蓮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，讀書，讀書，誰不想讀書？讀書不要錢的？把這一簍子東西拿去供銷社也換不到五塊錢，那高中可得要十塊錢一學期，一年就得二十塊，她這輩子都沒攢下那么多錢。

漆黑夜里，屋外的蛙鳴聲中，陳建軍的聲音響起：“香蓮，家里還有多少錢？”

唐香蓮也沒睡著，側(cè)著身面向墻壁，一邊給陳雪輕輕扇風，不耐煩地回道：“能有什么錢，滿打滿算不到八塊錢，你別跟著起哄啊，過幾天開學，平安上初中就要五塊錢一學期，聽說今年可能還要漲錢，等明年小雪也要去上學了，哪哪都要錢?！?/p>

黑暗中再次陷入沉寂，誰都沒再說話，隔壁陳玉因為陳平安的一句話也沉默了。

“姐，你去讀書吧，我不上學了，上學一點都不好玩?！?/p>

陳玉聞言陡地睜開了眼，轉(zhuǎn)頭看去，黑暗中只有一點月色照進來的微弱光芒，隔著簾子看不到對面的人。

“平安，你相信姐嗎？”

上輩子，平安運氣不好，連續(xù)考了兩屆都沒考上，以陳玉對他的了解，她不信他是不喜歡學習?；謴透呖际窃谒咧挟厴I(yè)的第二年，一年沒有看書本，再重新?lián)炱饋韺W困難重重，他們這里得到消息的時候距離高考只有半個多月，那一年他沒考過。第二年復讀了一學期，高考卻加了一門英語，對農(nóng)村孩子來說，那是一門完全陌生的語言，那一年他再次落第，只能放棄，回家聽從父母的安排，娶妻生子。

可是娶妻生子也是要錢的，陳家本就窮，再加上那兩年供陳雪跟陳平安上學，家里的積蓄消耗殆盡還欠了外債。

這時候正好碰上同樣兩次落第的周浩東來求親，陳玉也是后來才知道，周家聽信小道消息，以為周浩東屢次落第是因為家中成分不好的緣故，便想著讓他娶個三代赤貧成分好的農(nóng)村姑娘，于是陳玉掉進了這道圍墻里。

“信，姐，我信你?！标惼桨惨詾殛愑袷钦f上學的事情，他翻了個身，側(cè)身面向陳玉這邊。

陳玉眨眼，收回跑遠的思緒：“那你就好好學習，以后上大學?！?/p>

陳平安微愣，急了，不是說他不上學了嗎：“姐，我......”

“聽姐的，努力學習，才對得起爸媽?！标愑穹砥教芍?，雙手疊放在后腦勺，雙眼灼灼：“姐的事情，我會想辦法解決的?！?/p>

黑暗中只能聽到外面田里傳來的蛙鳴，月色下，陳平安焦慮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，直到很多年后，陳平安都依然記得這一晚的寧靜還有他大姐身上散發(fā)出的強烈自信以及他因此油然而生的信心跟決心。
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