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莫慌，今日叫先生來府中，也不過只是為了將這搜出的銀兩還給先生罷了?！?/p>

秦昭昭不忍心看一個老人在黎燁這尊煞神面前如此誠惶誠恐，放軟了聲音開口。

“先生既然說家中失竊，不妨說說看，都丟了些什么？”

那老掌柜見秦昭昭這邊和顏悅色的和自己說話，原本七上八下的一顆心倒是也平靜了許多，定了定神，這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。

“回大小姐，老夫忙于行醫(yī)，失竊之時并沒有在意，還是藥房中的伙計查賬，發(fā)現(xiàn)賬目不對，這才留意到藥房里恐怕是遭了賊?！?/p>

“應(yīng)當(dāng)是丟失了兩枚二十兩的銀錠子，隨銀錠子放在一處的，還有一盒香膏，用一塊紅布包著?！?/p>

黎燁聽他說得頭頭是道，皺起了眉頭：“你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，為何會帶著香膏？”

“大將軍有所不知，這香膏是凝香樓從戎狄的行商那里高價買來的稀罕之物，京中女子人人爭搶，不怕大將軍和夫人笑話，草民的夫人也眼紅，纏了我三日，定要我買了給她?！崩险乒衩嫔⒓t，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。

“前幾日弄丟了這香膏，我家老婆子正不依不饒呢，懷疑我瞞著她養(yǎng)了外室，將香膏送去討好人家了！如今能找到了，草民也總算能和夫人交代了?！?/p>

黎燁看這老掌柜滿臉赤誠，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秦昭昭，漫不經(jīng)心的開口問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找到了失主，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。便將東西拿來交給這位老丈吧?！?/p>

老掌柜面露喜色，似乎是沒想到黎燁竟然這么快就放過了自己，有些大喜過望的俯身下拜，正要謝恩之時，卻聽到一聲淡淡的冷笑。

“掌柜的將所有細(xì)節(jié)都說得頭頭是道，可是，沒想到自己百密一疏?！?/p>

黎燁站起身來，居高臨下的看著老掌柜，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。

“掌柜的，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說實話，你將事情和盤托出，總比被我們查問出來要體面些?！?/p>

老掌柜面對黎燁這副咄咄逼人的模樣，不免有些心虛，但是，卻還是強撐著嘴硬。

“大將軍，老朽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。”

秦昭昭看黎燁這副疾言厲色的模樣，只覺得心中一陣厭惡。

和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逞威風(fēng)，算什么英雄？

她正要開口制止黎燁，卻不想，黎燁再次開了口。

“老掌柜，你確實將所有的細(xì)節(jié)都說得非常清楚，可是，卻唯獨忘了非常重要的一點。這銀子上面，明明有非常明顯的酸味，怎么偏偏你沒提到？”

見老掌柜還是滿臉不愿承認(rèn)的樣子，黎燁補充道：“銀號在將碎銀兩重鑄成銀錠子的時候，往往都會在其中加入一些酸醋，才能讓銀錠有瑩白的色澤。只是，待完工之后，這些酸味早就揮發(fā)了?！?/p>

“可如今，這銀錠子上帶著如此濃重的酸味，想必，之前曾經(jīng)被一個每天都要接觸酸醋的銀號工匠貼身存放過，這才沾染了些氣味。掌柜的，您是開藥鋪的，身上本應(yīng)該有藥材的味道，怎么可能會有酸醋的氣息？你并不是這銀錠子的主人?！?/p>

“老掌柜，到底是什么人告知了您銀錠子的事情？又是什么人命令您來冒領(lǐng)的？眼下京中正在調(diào)查官銀失竊案，您若是被冠上個偷盜官銀的罪名，可是要株連九族的！不如還是快點坦白了吧！”

黎燁的聲音中帶上一絲氣定神閑的味道，這老掌柜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什么抵賴的可能了，面如死灰，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了地上。

“大將軍，還請你們饒恕了草民啊！草民根本不知道這是不是官銀，只是那大豐銀號的許老二，和草民說，只要草民將這銀兩拿回來，便和草民一人一半，草民的藥堂最近實在是生意不景氣，這才起了這等投機取巧的念頭！”

“至于其他的事情，草民一概不知??！請大將軍明察！”

這老掌柜忙不迭的磕頭如搗蒜，秦昭昭原本剛剛還想幫他說話，現(xiàn)在只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被人當(dāng)街打了一張，火辣辣的疼。

黎燁揮了揮手，自然有玄甲軍將老掌柜帶了下去，看秦昭昭一副非常不自在的模樣，倒是主動開了口。

“昭昭，這老掌柜將話說得頭頭是道，顯然是之前已經(jīng)精心準(zhǔn)備過了口供，你天性純良，會被蒙蔽過去，也是情理之中?！?/p>

他主動幫自己解圍，秦昭昭也不好多說些什么，但心中卻始終有個不小的疑問。

“你怎么知道那掌柜的有問題的？”

“他對答如流，就連那香膏蒙著什么樣的紅布，上面帶著什么樣的暗紋都說得清清楚楚，如果只是隨手去香料鋪子買了回來，怎么可能會記得那么清楚？太過滴水不漏，反而可疑?！?/p>

黎燁說得理所當(dāng)然，秦昭昭緊緊的皺起了眉頭。

她起初只當(dāng)黎燁不過只是一介武夫，雖然行軍打仗的本事了得，但是，卻并不工于心計，可是經(jīng)過了今日之事，她倒是明白了一個道理。

黎燁此人，城府頗深，自己如果想要算計他，只怕并不容易。

“可是那銀錠子我也曾經(jīng)和你一起仔細(xì)看過，我怎么不記得上面帶著酸醋的味道？”

被秦昭昭這樣問，黎燁也只是隨意的答道：“哪里有什么酸醋的味道，不過只是覺得那老掌柜可疑，我才故意這樣說，詐他一下罷了?！?/p>

秦昭昭緊緊的皺起了眉頭。

黎燁這個人，行事的風(fēng)格不拘小節(jié)，和自己多年來在相府中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。

父親總是告訴自己，在掌握了確切的證據(jù)之前，絕對不能冤枉了別人，疑罪從無，可黎燁卻不惜偽造證據(jù)，騙人坦白，這等行徑，實在是令人不齒。

“自古兵不厭詐，更何況，剛剛也是那老掌柜自投羅網(wǎng)的?！崩锜羁闯鏊某烈?，卻不以為然：“昭昭，你可是在擔(dān)心，自己的枕邊人多疑善變，令人生畏？”

見她沉吟不語，黎燁卻又淡淡一笑：“昭昭，你可以放心，我絕不會做出任何猜疑你之事，更不會設(shè)下陷阱，讓你以身犯險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