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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裴衍在宮里待了一刻鐘,離開時,神色不大好。
隨行的小廝不敢多問,旁敲側(cè)擊:“大人,是去吏部衙門,還是......”
裴衍撩了車簾鉆進去,聲音微沉:“回府?!?/p>
小廝也是跟了他多年的人,一聽這語氣,便知在宮中的那一刻鐘里,定是發(fā)生了什么違背他意愿的事。
他不敢多言,忙吩咐了車夫回寧國公府。
小半個時辰后,馬車在寧國公府跟前停下了。
裴衍下了馬車,并不往門內(nèi)去,而是忽然在府門前的臺階上站定,兩手揣在衣袖里,仰頭看著匾上“寧國公府”四個字。
鎏金的字體,龍飛鳳舞,可見當(dāng)時題字的人有多張狂。
裴衍身上穿的還是緋紅的朝服,他站在那兒,看著那幾個字,眼底神色晦暗不明,那張總是不近人情,清冷孤傲,叫人猜不透想法的臉上,情緒有一瞬間被割裂開來,堪堪露出了一點悲哀和憐憫時,他神色忽地一收,又恢復(fù)成了一貫的冷漠。
“大人?”小廝不明所以地叫了他一聲。
裴衍收回神來,邁著沉穩(wěn)地步子繼續(xù)拾階而上:“替我與母親說一聲,讓他幫我備一份禮。”
小廝連忙跟上,問道:“何禮?”
正說著,主仆二人進了門,迎面又撞見國公爺身邊的人要出門,裴衍又叫住他,問清了國公爺?shù)奈恢?,便腳步一轉(zhuǎn),往另一個方向去了。
他不欲多言,只道:“你跟她說,提親用的?!?/p>
裴衍說得平靜,無論是語氣和神情都淡得好似他方才只跟人說了一句“晚飯吃什么”的閑話。
小廝卻當(dāng)即愣在了原地,錯愕地看著他家大人的背影一晃,被風(fēng)卷起一片衣角來,然后衣角翩翩落下,人就消失在了回廊拐角。
小廝的神情如同見了鬼。
另外一邊,徐寧剛隨祖母回府,白露和陳媽媽就迎了上來。
還未到老太太院里,左右人多眼雜,白露便將聲音壓到了最低:“老太太,秦家出事了......”
老太太一驚,驀地側(cè)目,錯愕地看了白露一眼。
徐寧在另一側(cè)扶著老太太,聞言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白露一眼。
秦家是除寧國公府與晉國公府、以及陳國公府后的又一世家,徐家的大太太秦氏曾經(jīng)便是秦家的嫡女,是徐家大老爺徐應(yīng)儉的正妻。
五年前徐家老國公病逝,徐應(yīng)儉也跟著失足溺亡,留下秦氏與一對兒女,老太太對她們也頗為關(guān)照,但他們不知是為了自保還是心里有怨,并不與老太太親近。
只有逢年過節(jié),或是家中有大事時,秦氏才會帶著這一對兒女們出現(xiàn)。
“好好的,出什么事了?”徐老太太緊緊抓著白露的手,問道,“他們母子三個呢?”
白露垂著眼,低聲道:“聽聞秦老太爺跟秦老爺昨個兒就下了獄,宮里一直按著消息不許通報。直到今兒......大約是巳初,才忽然傳來消息,說秦老太爺在獄中自盡了......”
老太太嚇了一跳,下意識抓住了徐寧的手。
徐寧微微皺眉,并未出聲。
秦家出事,她是知道原因的,歸根結(jié)底,還是秦老太爺剛愎自用,不知收斂,惹了上面那個人的猜忌和不快罷了。
他若聰明些,在當(dāng)今登基時就交權(quán)隱退,而不是仗著自己是前朝功臣,對當(dāng)今倚老賣老,甚至不將當(dāng)今放在眼里,還私吞軍款,也不會落個連累滿門的下場!
上一世里,就徐寧所知,當(dāng)今為了賢明,不讓旁人說他容不下前朝“功臣”,以徇私枉法,刺殺朝廷命官為由只判了秦老太爺斬刑,秦家男丁流放,女眷為奴,但秦老太爺卻在獄中畏罪自殺了......
等等,刺殺朝廷命官?
徐寧腳步一頓,忽然想道:“莫非是裴衍?”
她突然停下,引得徐老太太疑惑,側(cè)目來問:“怎么了?”
“沒事?!毙鞂帗u頭,扶著老太太繼續(xù)往院里去,又問白露,“那大伯母呢?”
白露嘆了口氣:“在老太太院里呢?!?/p>
連晨昏定省都不出現(xiàn),只逢年過節(jié)才露面的人,突然出現(xiàn)在老太太院里,為的是什么,不言而喻。
徐老太太也嘆了口氣,卻是什么都沒說,只松了徐寧的手,道:“有白露和霜降在,我這里不用你伺候,你回去吧?!?/p>
秦家的事情與徐寧并無關(guān)系,她也不想去老太太院里聽一個上了年歲的婦人哭天喊地,便順勢答應(yīng)了。
她站在原地,目送老太太一行人走遠(yuǎn)后,才轉(zhuǎn)頭問陳媽媽:“怎么樣了?”
陳媽媽走近她,壓低聲音道:“姑娘走后,太太就去了祠堂,將李姨娘與五姑娘打了一頓,叫老爺瞧見了,他們倆吵了一頓,老爺動了惻隱之心,想大事化小?!?/p>
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?!毙鞂幱沂执钪笫?,輕輕一敲,又問道,“父親人呢?”
陳媽媽道:“聽說是在書房?!?/p>
徐由儉除了寵妾滅妻之外,在其他事情上一貫的沒出息,秦家出事的消息傳出來時,旁人還沒怎么著,他倒是先嚇壞了,在書房里窩了快兩個時辰了。
秦氏為秦家的事,本想尋他幫忙,結(jié)果他躲在里面,話都不敢應(yīng)一句。
徐寧過去時,他仍在里面沒出來。
她深知徐由儉懦弱膽小的脾性,并不著急敲門進去,先叫下人去泡了一盞六安茶來。
隨后她才端著茶,敲響門扉:“父親,您開開門,女兒有事情與您說。”
屋里靜悄悄的,半點聲音也沒有。
徐寧耐心等了一等,故意提高了聲音:“父親!秦家出了事,您管不著。五妹妹與李姨娘的事情您也不想管......”
話音未落,屋門忽然打開,徐由儉站在門內(nèi),神色驚慌地瞪著徐寧:“你小聲些!是生怕這破爛事傳不到別人的耳里去嗎?!”
他既膽小,又要面子,丟了臉的事不許旁人說,只想拿被子一捂,當(dāng)做什么也不曾發(fā)生。
徐寧雙眼輕輕一眨,滿臉極具欺騙性的純真:“女兒泡了六安茶來,父親可要嘗嘗?”
徐由儉陰沉著臉,盯著她看了許久,終究放了她進去。
徐寧走進去,剛將茶盞擱在案幾上,就見徐由儉重新關(guān)上門,快步前來,咬牙切齒道:“你到底想說什么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