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懿對聰明人一貫很有耐心，再加上她剛剛做了噩夢，夢中也有林玉湘不肯受辱一頭撞死的場景，因此對林玉湘格外多了幾分包容。

林玉湘打定了主意要為妹妹出頭，本以為會看到對她不假辭色或是冷言冷語的宋懿，沒料想對方對她的態(tài)度稱得上一句和顏悅色。

宋懿就像是不知道她為何而來一般，還掛著淡淡微笑問：“妹妹來的好早，可用過早膳了？”

林玉湘緩緩一搖頭，“回郡主，尚未?！?/p>

聽到這個稱呼，宋懿便高高揚起了眉毛。

她來到榮國公府后，如林妘這般的在場面上與她套近乎，叫姐姐，如林玉鸞這種蠢鈍的，則對她大呼小叫，直呼其名。

恭恭敬敬將她稱呼為郡主的，除了身邊人便只有林玉湘了。

林玉湘是第一個意識到，哪怕宋懿并不將自己的名號用來壓親人一頭，平日里也不擺出郡主的架子，但她就是實打?qū)嵉慕鹬τ袢~。

擺在表姐妹身份之前的，是她們之間的尊卑之分。

宋懿忍不住又一次感嘆道，林玉鸞若是能有她姐姐半分聰明，昨日也不會挨這么重的毒打了。

“既然還沒用膳，那便一起吧，我雖然回來有些時日了，但和姐妹之間的往來卻是少的可憐呢?！彼诬草p笑道，“若各位姐妹都能如三妹一般，我也不至于到如今還是孤零零一個了?！?/p>

“郡主說笑了，您是金枝玉葉，府中的姐妹都是怕沖撞了您呢?！绷钟裣骐p手交疊，放于小腹處，她脊背挺直，說出來的話滿是恭敬，但面上卻是不卑不亢。

“不然就如同我那小妹一般，年紀(jì)小不懂事，平白惹惱了郡主。您說是嗎？”

宋懿單手撐著額頭，似笑非笑看著她，“愛護妹妹不錯，可你在為她出頭之前，是不是先該打問清楚，究竟起因如何？”

林玉湘已經(jīng)問過了，雖然妹妹身邊的丫鬟有些含糊其辭，但前因后果還是說清楚了的，無非就是林玉鸞和宋懿路邊碰見，雙方互看不順眼，三言兩語起了口角。

“郡主誤會了，我只是覺得玉鸞畢竟我們二房嫡女，做錯了事上有父母，下有我這個做姐姐的來管教，何必勞煩群主您大動干戈呢？”

“下次她若是再不懂事沖撞了您，您派人傳個話來，我必然親自教訓(xùn)她，為郡主出氣。”

林玉湘說著端起茶來，遙遙朝著宋懿敬了一杯，“郡主，您說是嗎？”

這一番話可謂進退有度，既沒有將場面鬧得更難看，同時表明了自己的態(tài)度，字字句句都是在給宋懿軟釘子碰。

“你若是能將這份精力用在教導(dǎo)妹妹上，她也不會蠢鈍至此，還挨了教訓(xùn)。”宋懿并沒有理會她敬茶的動作，“需要我將昨日在場的丫鬟親自帶來，讓她好好告知你，昨日究竟發(fā)生了何事嗎？”

林玉湘的脊背僵硬了下來。

宋懿的態(tài)度并不算多強硬，但就是擺明了軟硬不吃。

“不過你說的是，教育子女該是你們二房來做，與我又有何干呢？”宋懿勾了勾唇角，但眼底卻是一片冷淡，“她若下次再犯，本群主可就不是小懲大誡教育一番?！?/p>

“我會直接拔了她的舌頭，讓她再說不出一個忤逆的字?！?/p>

隨著宋懿最后一個字落下，整個房間內(nèi)寂靜無聲。

林玉湘能夠聽出來，宋懿并不是警告，她是說真的。

她和宋懿雖然往來不多，但對這位云熹郡主還是有幾分了解的，這才敢一大清早獨自一人上門來為妹妹出頭，萬萬沒料到宋懿會是這番反應(yīng)。

現(xiàn)在的宋懿......在她冷靜強硬的外表下，藏著暗流涌動下的瘋狂，她像一把拉滿的弓，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(fā)了。

冷汗爬滿了林玉湘的后背。

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是菱香，她腳步快而輕地走上前來，“郡主，三小姐，早膳備好了。”

“嗯。端上來吧?！彼诬舱f。

林玉湘原本就沒打算留下來用早膳，到了這時便更坐不住了，起身告辭。

她腳步匆匆回了房，一進門便看到了眼巴巴等著她消息的林玉鸞。

“姐姐情況怎么樣了？你幫我教訓(xùn)她了沒有？”

林玉湘眼眸沉沉看著她，“你同姐姐說實話，你和宋懿究竟為何起了沖突，前因后果一字不落都跟我說清楚?！?/p>

林玉鸞一看她的表情便知曉，有些事情瞞不過去了。

——

瀟湘院里，用了早膳的宋懿正提筆練字，靜心凝神。

她想調(diào)查林妘，但她昨日才剛從車騎將軍府回來，今日便動手容易打草驚蛇。

有些事急不得，一步錯了便是步步錯，馬上便是冬至夜宴了，她到時有的是機會。

等到一幅大字寫完，菱香湊上前來夸贊道：“郡主，您這字寫的真是越來越好了。”

她可不是盲目夸贊，雖然不知郡主為何進步得這么快，但這字瞧著當(dāng)真漂亮。

宋懿笑了，“莫要貧嘴貧舌了，這幾個方子拿去替我抓來，若有人問起，就說是給娘親補身子的?！?/p>

菱香懂一些藥理，但懂的不多，只知道這幾個方子一打眼看過去的確是補氣血，但若一起服用怕是會有沖突。

“郡主，這......”

她想問這藥方是哪里來的？郡主怕不是讓人蒙騙了，話未說出口便被宋懿用食指堵住嘴唇，輕輕噓了一聲。

“這方子我自有妙用，你隔一日去抓一副，記得多換幾家藥鋪，去吧。”

菱香乖乖點頭，退了出去。

這一知半解的丫頭哪里知道，她并不是為了要整副藥方，而是將她所需要的藥材化在各個方子里。

當(dāng)今圣上昏庸，他年紀(jì)太老，活得也太久了，過不了多久，他便會沉迷修仙和各種紅丸，對姨母的寵愛逐日消減，連朝政也不再問。

宋懿也是后來才知曉，皇帝沉迷修仙之事和溫敘脫不了干系，他不僅將術(shù)士送到了皇帝跟前，幫著他獲得皇帝的信任，就連制作紅丸的藥方也是出自溫敘之手。

既然皇帝早晚要死，奪嫡之爭也無可避免，那不如讓她來搶占這個先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