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云蔽月，孤燈如豆。

胡氏坐在梳妝臺前，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。

鏡中人容色衰敗，眼角細(xì)紋遍布，儼然已經(jīng)不是年輕時那副嬌媚模樣。

“啪——”

木梳被狠狠拍在桌上，胡氏氣得發(fā)抖。

今日沒能修理顧君顏實在是大大的失策！

然而，更讓她難過的是，從小到大一直愛著自己，甘愿為自己付出的李管家，居然也因為自己容色衰敗，勾搭上了美貌侍女！

這個真相比起顧君顏那賤人的針對，更讓胡氏如鯁在喉。

夜風(fēng)大作，西邊窗戶猛然大開，一個渾身血污不成人樣的人，狼狽地滾進了屋子。

胡氏嚇得差點尖叫出聲，忙退后兩步，這才看清了來人。

“怎么是你？！你不是應(yīng)該在大牢......”

胡氏臉色難看。

“你越獄了？！”

這狼狽的模樣，除了李管家還能有誰？！

李管家一身血污，只眸光陰沉地盯著胡氏。

胡氏被這目光盯得心頭一跳，忙軟聲道：“懷遠(yuǎn)哥哥，越獄乃是重罪，你......怎么能越獄呢？！你好好在里面呆著，我自然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呀！”

“哼！救我出來？！是巴不得我死吧？！”

李管家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，冷冷道。

胡氏身形一抖。

雖然她是想這么做沒錯，但......這李懷遠(yuǎn)怎么突然變得如此精明？！

她笑得訕訕，底氣不足道：“怎么會？！你怎能如此懷疑我？”

李管家目光發(fā)直，死死盯著胡氏，恨不得生吞了對方。

“好歹做了這么多年的地下夫妻，今日我被官府帶走，你為何看都不敢看我一眼？！”

胡氏張了張嘴，心虛至極，半晌才吶吶道：

“我......我也是為了你......誰讓你跟那海棠......”

看著胡氏這模樣，蕭潯的話李管家已經(jīng)信了十分。

“我早該知道......早該知道！”

他字字泣血，聲聲控訴。

“當(dāng)年若不是你提前給了我考題，我怎會從殿試上被趕出，終身不得再入科舉！”

“就是你這個賤人趨炎附勢，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！才給我小抄考題，害我聲名狼藉！”

“你居然還告訴我，是顧昌明強行納了你做妾！仗著我喜歡你，騙我在這顧府內(nèi)給你當(dāng)牛做馬這么多年！”

李管家雙目赤紅，猛地上前，死死掐住胡氏。

“你個賤人！我......我掐死你?。　?/p>

他滿身血污傷痕，目眥欲裂，身上還散發(fā)著難以言說的味道。

胡氏有些反胃，聽著這些話，更是憤憤。

她大力推開李管家，終于也忍無可忍！

“行了，你在這裝什么大尾巴狼啊！小抄是我給你的沒錯，可你若不一心想著作弊，能被發(fā)現(xiàn)么??？”

“這么多年，我何時虧待過你??？”

胡氏滿臉嫌惡之色。

“你畫春宮圖我也依著你，你每月同房我依著你，你想要個孩子我也依著你！”

“今日是怎么被發(fā)現(xiàn)的，你自己不清楚么？！老東西，仗著自己如今有了點狗屁權(quán)利，嫌我老了是吧？！居然對年輕丫鬟下手！”

李懷遠(yuǎn)愣在原地，胡氏的話一樣戳中了他的心窩子，他不由得跳腳回罵。

“哼！賤人！你都嫁給了顧昌明，卻給他下藥，不許別的女人為他生孩子?！?/p>

“又想要生兒子扶正，這么多年，恬不知恥！我睡個丫鬟怎么了？！”

胡氏乍然被激起脾氣，也氣得口不擇言。

“你——當(dāng)初我就不該管你！就活該你被趕出殿試！活該你街頭行乞，餓死算了！”

她嫌惡地看著對方：“云兒有你這么個死人爹！真是作孽！”

“賤人！我要殺了你！”

管家雙目赤紅，就要朝著胡氏撲過去。

正在二人扭打僵持之際，房門猛地一聲被人踹開。

顧昌明氣得發(fā)抖，面色鐵青。

身后站著蕭潯與顧君顏，正好整閑暇地看著戲。

“砰——”

東邊窗外的一處地方，也傳來了碗碟碎裂之聲。

顧云兒猛地推開窗戶，沖了進來，裙邊還有著臟兮兮的油污。

祠堂里的飯都是素齋，沒什么油水，她半夜餓到不行才出來偷吃，卻沒想到......

顧云兒死死掐著胡氏的肩膀，聲音顫抖。

“娘......你剛才說什么？！”

李管家和胡氏動作一頓，二人同時面色慘白。

胡氏雙膝一軟，“噗通”一聲跪在了地上。

“老爺，云兒！你們......聽我解釋，不是這樣的......”

顧云兒渾身發(fā)抖，不可置信地指著李管家，眼中蓄滿淚水。

“娘......你剛才說，這才是我爹？！”

李管家癱坐在地，嘴唇顫抖，想要靠近顧云兒。

顧云兒站在原地，瘋了一般喃喃自語。

“不是的......不是這樣的！”

“我是顧府的二小姐！我......我怎么可能是個管家的女兒？！”

李管家在看到蕭潯的那一刻，再次深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。

他不想死！

他顫抖著匍匐在地上，瘋了一般猛地拉住了顧云兒的手。

“云兒！爹對不起你，你救救爹，你救爹出去，你......去求你爹，讓他救爹出去！”

油膩帶著臟污的手讓顧云兒一個激靈，她受刺激一般猛地甩開李管家的手，尖叫道：“別！別碰我！你臟！”

“我是顧家二小姐，我爹是御史大夫！你個骯臟的下人！沒資格碰我！”

一旁的胡氏早就已經(jīng)嚇呆了，她心下恐懼，只能不斷向前爬，拽住顧昌明的衣角求饒。

“老爺......不是的！都是，都是李管家陷害我......不是的！”

顧昌明喘著粗氣，臉色鐵黑，猛地一巴掌將胡氏掀翻出去。

伴隨著一聲慘叫，胡氏捂著臉，鮮血混著一顆牙緩緩滴落在地，分外刺眼。

胡氏幾乎絕望，看見后面一臉閑適的顧君顏，她猛地?fù)淞松蟻怼?/p>

“是你！你這個賤人！是你害我！”

顧君顏冷哼一聲，一腳踹在胡氏胸口，將其踹得直翻白眼。

“是你作惡多端，死有余辜！”

“你個毒婦，給二叔下藥也就算了，若我沒猜錯的話，書凝嬸嬸當(dāng)年難產(chǎn)也跟你脫不了干系吧？！你做的那些事，真以為沒人知道么？！”

“九年，我堂堂顧家嫡女，被你們百般侮辱！”

顧君顏居高臨下看著對方，眸中清冽而灼熱。

“因果循環(huán)，今日便是你的報應(yīng)！”

顧昌明聽著這話，氣得差點厥過去。

什么叫“給二叔下藥也就算了”？！

這么些年，自己除了胡氏，在外面也有不少女人。

可卻都沒有一個能懷上的，起初他以為是那些女子的問題，卻沒想到，問題居然是在自己身上！

他終于知道，顧君顏之前說的“讓他換個發(fā)冠”和“管好房里人”是什么意思！

周圍人都知道胡氏和這姓李的有一腿，唯獨自己，還被蒙在鼓里！

顧昌明怒火中燒，目光如電地盯著顧云兒。

即便顧云兒是女兒，從小到大，畢竟也養(yǎng)在自己膝下這么多年。

可誰能想到！

他整整五年，都是在替別人養(yǎng)女兒！

顧昌明一口老血梗在喉頭，恨不得將胡氏千刀萬剮。

他顫抖地捂著胸口，怒聲下令。

“顧府小廝聽令，給我......給我把這賤人！還有這孽種，一起拿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