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之前說過，在東宮養(yǎng)傷是有好處的。

那好處便是，我能旁敲側擊地打聽著太極殿那位的日常作息。

夜黑風高，圓月如銀盤。

算著日子，尋著機會，我著一身夜行衣，匍匐在太極殿的梁上。

京城的秋夜特別寒涼，等到后半夜，殿內侍女太監(jiān)皆悄然而去，我一躍而下，動作迅疾如風。

我看著塌上年事已高的老皇帝，近乎花白的胡子，慈祥安然的面容幾乎讓人錯覺他不是那個昏庸無道之君。

我慢慢抽出峨眉刺，眸光皆是殺意。

他翻了個身，大概是峨眉刺閃現兇光，他突然醒了過來。

他嚇得哆嗦，驚駭地開始大喊：“來人…來人?。∮写炭?，救駕！快救駕！”

我正欲動手，禁軍聽見呼救趕來太極殿，我一時不察被打傷了手臂。

寡不敵眾，眼看我即將被擒。

幸而有人及時進殿，如旋風般攜我之手，將我?guī)ё吡恕?/p>

那人同我一樣，一身夜行衣。

他把我?guī)У綎|宮，扯去我臉上的黑色面紗。

“果然是你??！”

他慢慢揭下自己的面紗。

“既然被殿下發(fā)現了，我無話可說，任憑殿下處置?！?/p>

“你既選擇相信孤，為何還要這般行事。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？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你都闖不過去，竟還敢闖太極殿！”

他似乎有些氣急敗壞，在東宮大殿內沖我發(fā)了火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自知失態(tài)，稍稍平復了心情后，便換了往日沉穩(wěn)：“父皇如今年事已高，朝政之事已無暇顧及，他已不是當年那個皇帝了，你又何必非要行刺，置自己于險境?！?/p>

我卻輕哼一聲，對他出言諷刺。

“也是，殿下從小錦衣玉食，享榮華富貴，死的又不是自己的至親，怎么會感同身受？！您父皇年事已高，這是理由么？他過去殺的人，做的孽、犯的錯，就都不作數了？那是符府上下幾十口人命，殿下，您說的可真輕巧！”

他一言不發(fā)，只是靜靜地看著我，眸光是我看不清的深沉。

我?guī)缀跏浅穑骸疤拥钕?！左庭堅當日說的事情你早已知悉了對不對？”

果然，他知道，他知道我爹是無辜的！

他也知道我符家一案的真相！

難怪連日來，他遲遲不來找我。想必那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，他終究是做不到大義滅親吧！

他默然不語，只無奈地搖搖頭嘆了氣。

我繼續(xù)說著，眼眸清亮，語氣依舊堅定：“殿下今日阻止了我又如何？還有明日、后日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，總有一天，我會殺了他！”

先生說的沒錯，人一旦有了執(zhí)念，便是什么都顧不得了。

他慢慢朝我靠近，手掌撫上我的眉眼，很溫柔，眼眸中仍然是一絲我看不懂的情愫。

“我能叫你阿雪么?！?/p>

“阿雪，你信孤么？信的話就聽孤的，此事，孤自會給你一個交代，不要白白送了性命，好嗎？那樣，傷的是在乎你的人?！?/p>

在乎我的人？

在乎我的人全都死了！

在這世上，還有誰會在乎我？！

是不是真如左庭堅所說，我再也報不了仇了。

我的全身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精血。

他替我拭去那兩行清淚，試探一般地輕輕的擁我入懷。

而我沒有推開他，一動不動地站得筆直，任由他將我越擁越緊，仿佛要窒息一般。

皎潔的月光將我倆的身影越拉越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