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就是說桂花逃走后，并沒有逃回家，而是在途中就遇了害？”我皺起眉。

“那個放她逃走的丫鬟，知道她身上沒有錢，還給了她一些銅元以備不時之需?！标惗乒裾f道。

“這件事，我也訓(xùn)斥了妻子一番，她也知道錯了。所以我本打算讓陳二把這件事直接壓下來，省著越鬧越大。也聽說最近警察局改革，增加了數(shù)個新部門，不再像清末年間......”陳廣興欲言又止，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進嘴里，咀嚼了幾下，才又說：“本想著大事化小，小事化無?！?/p>

“按照你們所說，王桂花父親只是個貪財?shù)闹鳎銈兘o了他錢，他應(yīng)該就不會來鬧了。那今天......”我詢問道。

“今兒也不知怎么了，為了不讓他發(fā)現(xiàn)女兒失蹤，我們也拿出錢來給他了?？伤阑疃枷胍娕畠阂幻妗：髞頉]辦法，我還多給了他一些錢，他也不干，才出了兩位警官看見的那一幕。”陳二掌柜思索了一下這件事，然后說：“我是懷疑，王桂花父親應(yīng)該是收到了什么風(fēng)聲，知道女兒根本不再東家這兒。他鬧這么一通，無非是想敲詐更多的錢?！?/p>

“事兒鬧大，怎么著都是我們理虧，肯定也有人給他出了主意，讓他來鬧?！标悘V興緩緩放下手中筷子，看向我跟吳勇說：“兩位警官，整件事就是這樣了?！?/p>

“王連軍家中確實貧瘠，下午時我本打算等他回來在離開，不過王連軍妻子卻說，自己丈夫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。我問為何，王連軍妻子告訴我說，每次他從女兒那邊拿到錢，不是先回家，而是去賭場，什么時候輸個精光才會回來?！眳怯略谝慌哉f道：“從這點上可以看出，這人的確嗜賭如命。他根本也不會顧及妻兒死活?！?/p>

“對了陳老板，那放走王桂花的那個丫鬟，事后有沒有因為這件事受罰？”我若有所思地詢問。

“怎會，她也是救人心切?！标悘V興直起身子說道：“我已經(jīng)吩咐家人，不準(zhǔn)罰她。”

“那您妻子的病......”我心想，既然這件事由陳廣興大房太太而起，恐怕沒那么容易會善罷甘休吧？

“一日不如一日，城中大夫找了無數(shù)，可就是不見起色，所以今兒我還跟陳二研究，是否真應(yīng)該做幾場法事，驅(qū)驅(qū)邪氣?！碧崞鹌拮樱悘V興嘆了口氣，略顯疲憊地抬手按壓了幾下太陽穴：“其實我妻子也是病急亂投醫(yī)，才聽了那位道士的讒言?！?/p>

“說起那位道士，他現(xiàn)在人還在北都？”我問。

“我知道這事兒后，就讓伙計把他攆走了，如今不知是否還在北都?！标悘V興搖了搖頭：“那就是個招搖撞騙的，沒啥真本事，我就沒聽過捉鬼驅(qū)邪要殺人祭祀，更別提油炸五臟了。這種殘忍的方法，當(dāng)初我要是知道，肯定就直接攆走了。”

“行了，今天就先問到這兒?！蔽沂掌鹗稚夏弥谋咀?，跟吳勇站起身，剛想轉(zhuǎn)身離開。我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陳廣興說道：“我想見一見那個放走桂花的丫鬟，不知方不方便?！?/p>

陳廣興微微一愣，似乎一時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隨后才扭頭看了眼陳二。主仆二人對視一下，陳廣興才又說道：“讓陳二帶你們?nèi)ヒ娔茄诀甙?。?/p>

我看向陳二掌柜，他喝掉最后一口酒，然后起身。三人走出廣興樓，我依舊坐在副駕駛，吳勇騎摩托，陳二掌柜則坐在吳勇身后。

此時天已經(jīng)徹底黑了下來，原本熱鬧得街道變得有些冷清。回到銅行胡同，摩托車停在了廣興銅器鋪門前。走進去后，陳二掌柜讓我跟吳勇在鋪子里等待，并吩咐人倒茶，他自己則從后門離開，去叫丫鬟過來。

“該了解的都了解了，為啥非要來見見這個丫鬟？”吳勇似乎渴壞了，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，然后小聲詢問我。

“一人之言不足以全信?！蔽乙材闷鸩璞攘丝冢骸拔掖_實也想見見這個丫鬟，但更多是想試探下陳廣興跟陳二掌柜?！?/p>

“試探？”吳勇不解。

“從剛才的反應(yīng)來看，事情似乎沒那么簡單。”我微皺眉頭：“剛才陳廣興給陳二掌柜遞了個眼色?！?/p>

“看來秦組長說得對，查案這件事還真得多跟你學(xué)習(xí)學(xué)習(xí)?！眳怯掠肿约旱沽吮韬鹊簦o接著摸了摸肚子說：“在這里還好，剛才在酒樓，看著一桌子菜能聞不能吃，別提有多遭罪了。在多待一會兒，我感覺自己真容易忍不住伸手抓來吃?！?/p>

我拿出懷表看了眼，距離陳二掌柜離開，已經(jīng)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鐘了。按說院子再大，也走不上這么長時間吧？我剛要站起身，琢磨去后院看看情況，這時陳二掌柜帶著丫鬟走了進來。丫鬟低著頭跟在身后。

“二位警官久等了，這就是放走桂花的丫鬟?！标惗乒窠榻B完說道。

我上下打量，面前得丫鬟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，頭低著，雙手搓著衣角，看上去有些緊張。我對陳二掌柜說：“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聊會兒？”

“可以，你們聊你們聊?！标惗乒裾f著，走到柜臺后面，撥弄起了算盤。

我走進丫鬟，從挎包里拿出本子，翻到新一頁，詢問道：“叫什么？”

“俺叫牛玲，身邊人都叫我玲子?！毖诀吲Ａ嵴f話時頭壓得更低了。

“你不用緊張，我們就是找你問問王桂花的事兒。”我盡量不用質(zhì)問口氣，讓聲調(diào)柔和點說：“是你救了被關(guān)在地窖的桂花，幫助她逃走的？”

丫鬟牛玲并沒馬上回答，而是微微側(cè)頭看了眼陳二掌柜。陳二掌柜也在看她，等我視線看過去時，他才馬上低頭，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(xù)撥弄算盤。

“是，是俺救的。”牛玲回答。

“怎么救的？”我繼續(xù)詢問。

“那天俺支開了看地窖的人，把梯子順下去讓桂......桂花爬上來，送她出了門。”丫鬟牛玲低著頭，聲音有些顫抖地回答。

“為什么要救她？”我問。

“因為......因為......”丫鬟牛玲緊張的身體都開始有些微微抖動：“因為大太太要......要把她扔進油鍋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