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房子周圍的雜草，又多又密，我貓著腰蹲在離堂屋不遠的一棵樹后，不仔細看，根本發(fā)現(xiàn)不了還藏著人。

很快，烏泱泱幾十號人都圍在老房子前，但遲遲沒人進去。

我看到小慧的父母是想進去的，卻被村長和幾個壯年攔住了，他們似乎是在爭吵，但我聽不清內(nèi)容，直到兩三分鐘后，奶奶從人群中走出來，身后跟著楊半仙。

也不知道奶奶說了什么，其他人臉色瞬間變了，紛紛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，接著他們開始往后退，退到離老房子十幾米開外的地方。

奶奶又對楊半仙說了幾句話，楊半仙點頭，從包里拿出幾張黃紙，和油紙包里爺爺留下的看起來差不多。

他在門口灑了不少，很快，詭異的一幕發(fā)生了。

黃紙無火自燃！

冒出的煙霧也沒有隨風(fēng)散開，而是變成一層半透明的罩子，將奶奶和楊半仙攏在其中，有了這層罩子，奶奶和黃半仙才進老房子。

我站在樹后，探頭看，覺得那層煙霧像極了小人書里寫的用來擋鬼消煞的護身符。

奶奶和楊半仙進屋沒多久，楊半仙就抱著小慧跑了出來，神色慌張，嘴里大聲叫喊著找大夫，村長讓小慧父母帶著孩子回村，只留下幾個年輕力壯的。

不一會兒，奶奶從老屋出來，臉色黑如鍋底，像是在生氣。

奶奶身上的煙霧變淡了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，顏色也變了，就和泥巴水似的渾濁。

她和留下的那些人說了幾句話，待他們點頭，楊半仙又取出幾張黃紙，一人給了一張，三五個漢子便進了老屋。

這次過了很久，他們才把屋里吊死的女人抬出來。

女人被放在一塊木板上，蓋著白布，大概是胸口的位置，壓著一塊木頭。

楊半仙和奶奶一直在小聲嘀咕，臉色瞧著嚴(yán)肅，等他們走遠，我趕緊跑出來，發(fā)現(xiàn)老房子堂屋門口，插了三支香。

風(fēng)吹過，眨眼的功夫，香突然斷成兩截，像是被掰斷的。

我嚇了一跳，不敢繼續(xù)留在這兒，一口氣跑回家，雙腿和灌了鉛一樣重。

奶奶還沒回來，我緩了緩氣，就去隔壁找柱子，他正在掃院子，眼睛是紅的，一看就哭過，我估計是被教訓(xùn)了一頓。

“初九?！?/p>

柱子吸吸鼻子，“你沒挨揍吧，我娘罰我掃院子，她說我以后要是再去老房子，就把我關(guān)起來，天天掃院子！”

“沒呢，我奶奶沒發(fā)現(xiàn)?！?/p>

我搖搖頭，摸摸口袋，掏出一顆橘子糖遞過去，然后把看到的說了出來。

“一會兒我就去劉叔那里看看小慧，希望她沒事！”

劉叔是村里的赤腳大夫，村里人生了病都是找他看，小慧肯定在那兒！

說完我就想走，柱子拉住我，搖頭，“初九，你現(xiàn)在過去見不到小慧啦，她去省城了！我聽我媽說小慧的病劉叔看不好，人到現(xiàn)在還沒醒呢，要送去大醫(yī)院才行！”

大醫(yī)院？

我頓時瞪圓了眼，緊張的喘粗氣，“那，那小慧還能回來嗎？”

在我印象中，村里凡是去大醫(yī)院看病的人，最后都沒能活著回來！

前兩個月隔壁的張嬸說要去大醫(yī)院看病，結(jié)果最后只回來張叔一個人，好幾個晚上我都聽到張叔在哭，村長的兒媳婦也是，說肚子疼，但劉叔卻要她去大醫(yī)院。

沒兩個星期，村長家就掛起了白布。

柱子搖著頭，突然吧唧兩下嘴，“我希望小慧能回來，不然以后就吃不到大白兔了?！?/p>

“你就知道吃！”

我氣呼呼的拍了柱子一巴掌：“要不是昨天你們和小慧去老房子，小慧能出事嗎！”

“是二壯搶了她的頭繩！我又打不過二壯?！?/p>

柱子吸了吸鼻涕，噘著嘴，“頭繩還是我?guī)托』廴フ一貋淼?，要不是因為幫她找頭繩，我才不去老房子呢!”

之前我就想問柱子為什么會去老房子，畢竟柱子平時膽子也不大。

“二壯欺負你了？昨天怎么不和我說?！?/p>

我又掏出一顆橘子糖，柱子笑嘻嘻的接過去，“我昨天忘了?！?/p>

二壯算是村里的孩子王，全名胡二壯，長得又高又結(jié)實，他脾氣不好，平日里沒人敢招惹，我和他同齡，但二壯卻整整比我高一個頭！

我倆以前打過架，誰都沒討到好，后來見面就當(dāng)陌生人，誰也不搭理誰。

“下次二壯再找你麻煩，你就來找我，我可不怕他！”我拍了拍胸脯，好歹我現(xiàn)在也是有媳婦的人，媳婦還那么厲害！

柱子嗯嗯兩聲，語氣忽然一變，神秘兮兮的說：“對啦，初九，你知不知道在破屋里頭抱著小慧的女人是誰？”

我搖搖頭，“應(yīng)該是咱村里的吧?！?/p>

“是村里的，而且你認(rèn)識！”柱子沖我招招手，貼著耳朵小聲說了一個名字。

“真的假的？你可別蒙我！”

聽到張彩霞三個字，我下意識覺得是柱子在胡謅。

“怎么是她啊，她家離老屋子隔著好幾里地呢?！?/p>

“沒框你，我聽好幾個人都說是她，錯不了！”柱子煞有其事的點頭。

我認(rèn)識張彩霞，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漂亮，不到三十，年紀(jì)輕輕卻成了寡婦，聽說她丈夫兩年前上山砍柴的時候不小心摔死了，但張彩霞一直沒再嫁。

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，張彩霞在村里的風(fēng)評其實不太好，不久前村里還在傳她的閑話，說她行為不檢點，經(jīng)常勾搭漢子。

這樣的人，怎么會突然死在大奎家的老房子里？

“你還聽到啥了，再和我說......”

這時，余光一掃，我看到柱子的父母回來了，我只好先回家，沒多久，奶奶也回來了，滿臉憂心忡忡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(fā)。

“奶奶，喝水，外面發(fā)生啥事了，你咋愁眉苦臉的?！蔽已b著不知情的問。

奶奶看了看我，突然眼眶泛紅，把我摟在懷里，伸手顫巍巍的摸著我的頭，說：“初九，過兩天，奶奶就送你回城里住吧，你......”

“我不！”

一聽奶奶讓我回城里，我立馬搖頭，直接慌了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