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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女子涂著蔻丹的指甲被堅(jiān)硬的大理石地面折斷,甚至還能夠看到有紅色的液體滲透,漸漸染紅那一方地面。
武青鸞仿佛察覺不到那份疼痛,猛地將手收緊,挺直著脊背維持著她的驕傲,倔強(qiáng)的眉眼卻不是對(duì)著上首的景行然,而是對(duì)上身旁與她同樣跪著的千子健,唇畔,徐徐扯開一抹苦澀的弧度。
“身為家中嫡女,自小妾身便修身養(yǎng)性,學(xué)的是宮廷禮儀、大家族的人脈維系、后宅的陰司手段、莊子鋪?zhàn)拥奶锂a(chǎn)打理。旁人羨慕我們這些貴女將來必定是要做大家族宗婦的,可我卻只覺得這樣一眼看得到頭的人生,有些無趣與無望。有時(shí)候,越是得不到,便越是心生向往。自此,妾身愈發(fā)渴望‘風(fēng)聲雨聲讀書聲,家事國事天下事’的修身之向。妾身不才,曾拜師學(xué)過一些防身的功夫,卻只是跳梁小丑的本事。所幸正是憑借著這身微不足道的本事,妾身能在茫茫人海中救下重傷昏迷的夫君,與他相知相識(shí)相戀,互定終身?!闭f到此,那張蒼白的容顏竟微微沁上一層紅潤,眼中的光彩,似要將那枯寂的心重新點(diǎn)燃,“五年前一旨圣旨打亂了我原先的人生軌跡,不得不和親景嵐國。當(dāng)初妾身曾想過絞發(fā)當(dāng)了姑子去,全了與他的情誼。也是直到后來父親打聽到我要嫁的人正是他,妾身才會(huì)打消了那般的念頭?!?/p>
“休得胡言!與將軍互定終身的人明明是我!”
但聞鶯啼婉轉(zhuǎn),冷哼出聲,卻是那跪在千子健另一頭的沈薇薇,秀顏含怒,一邊身子早已栽倒在千子健懷中。
“武青鸞!君上面前休得胡言亂語!我何時(shí)與你互定終身?我想娶的人一直就是薇薇,何曾是你?”千子健緊緊拘著想要與武青鸞對(duì)峙的沈薇薇,示意她在圣駕面前不得沖動(dòng)。
他那不帶感情的指責(zé),卻堪比利箭,射向兀自沉浸在回憶中的武青鸞,箭箭不留情。
“是啊......是我胡言亂語,她的話便是真,我說的便全部都算不得真......我自是知曉你不信我的......是她和你在戰(zhàn)場(chǎng)上探討兵書,是她和你在營帳中出謀劃策,是她和你在鄉(xiāng)野間采菊東籬,是她和你在明月下指天為約,是她和你在榻上對(duì)弈人生,是她和你在烽火中青絲為念,是她沈薇薇,而不是我武青鸞......”倏忽間,武青鸞笑開,那大朵大朵的笑,燦爛奪目,綻放在那張蒼白的臉上,竟是染上了無邊的落寞與枯寂。
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,當(dāng)如是。
剎那,染芳華。
千子健始終將沈薇薇緊緊地?fù)е圃诎矒嶂?,不置一詞。但那攏在袖中的手,若是我沒看錯(cuò),竟似,微微的......顫抖?
壓抑,亦或掙扎?
我隱隱琢磨出其中的深意來。
若是按照老套的情節(jié),該是這武青鸞未成親前曾和千子健互定終身,但不知為何這千子健似乎是遺忘了,更甚至是,將這定終身的對(duì)象誤以為沈薇薇了。這才可以解釋他為何會(huì)對(duì)沈薇薇另眼相待,將她帶回將軍府,并為了她不惜和武青鸞和離決裂。
但這也只是我憑借著他們的交談所揣度出來的俗套的橋段罷了,不能排除武青鸞故意為之,畢竟人在絕境,總會(huì)想方設(shè)法自救。后宅中的鬼蜮伎倆,以尋常的人性是無法窺測(cè)的。
“霧悠,你怎么看?這和離之事,本君是允還是不允?”景行然依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,根本沒有深入其中的打算。就連這惡人,似乎也樂得由我來當(dāng)。
景行然身后那名侍立的紅衣男子,面上勾笑,媚態(tài)眾生。
望向地面,千子健和沈薇薇一雙碧人,互相扶持著而跪,看著竟令我有些微微的刺眼。
武青鸞的額頭直接便重重地磕在地上,頭皮磕破,泛起血跡。然后,在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情況下,從容站起:“五年前妾身嫁到將軍府,心中所想的,僅僅只是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離。但如今,竟是連這空想,也只能成為奢望。若今日君上御口下旨和離,那么妾身便血濺當(dāng)場(chǎng)。賤命一條,早就無顏回去見家父和國君,不如了此殘生。”
擲地有聲,話語決絕。
片刻的怔愣,我甩袖,將那早已冷卻的茶盞揮到武青鸞面前:“君上面前,豈容得你放肆!”
幾乎是在茶水飛濺的同時(shí),我便直接從座椅上起身,三兩步走到她面前,右手一甩,便是狠命的一個(gè)耳刮子:“這條賤命,給君上身邊那位紅衣公子當(dāng)侍妾倒是使得。不若從了,豈不省事?”無人瞧見的死角,我手中的一枚細(xì)小顆粒直接趁著這一耳刮子一并灌入她的口中。
她咳嗽連連,待恢復(fù)些,只余澀然:“自古一女不嫁二夫,姑娘似乎是高看我武青鸞了......”無邊的眷戀席卷,武青鸞眸眼定格在千子健依舊跪在地上的身影。到最終,在他和沈薇薇相依如蜜的糾纏中,眸中只余死寂。
女子的身影從我身邊飛奔而過,直撞那粗壯梁柱。那一角紫色衣袂,飛揚(yáng)在空中。
怦然之聲,成為絕響,我敏銳地捕捉到千子健身子一顫,竟是拋下沈薇薇直接站起身來,企圖接住那凋零成葉的人。
唇一勾,我冷冷笑開。
“君上既然全權(quán)由霧悠做主,那我自然便得遵旨。這武青鸞寧死不堪二嫁,實(shí)屬對(duì)君上大不敬。霧悠以為,人即使死了,但只要這副身子尚在,也必須得嫁給......”眸,示意剛剛被我點(diǎn)名的紅衣公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