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板，這樣的話，那恒興，到底誰說了算？”聽到小小學(xué)徒沈云峰一躍成為和自己平級的鑒定師，緩過神的宋一江情急之下慌不擇言，“您是不是先跟玢茹小姐商量一下，再做決定？”

“恒興，當(dāng)然還是我說了算，日常店務(wù)打理，從明天開始，就要仰仗二位了?！绷褐?jǐn)言哈哈大笑，“至于玢茹那里，我等會自然會跟她說?！?/p>

宋一江惶恐不已，自己當(dāng)著老板的面，居然會說出那么弱智的問題。梁謹(jǐn)言是老板，那恒興自然他說了算。

沈云峰冷冷地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宋一江，淡淡地笑了笑，對梁謹(jǐn)言說：“老板，云峰先謝謝您不罰之情，至于升職做鑒定師，還請您收回成命，云峰難以勝任?！?/p>

“何況，我這些日子的表現(xiàn)，確實壞了諸多店規(guī)，再留下去，只怕難以服眾，所以我還是離開的好?！?/p>

沈云峰臉上古井不波，他就覺得，既然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要走，其實多說無益，只是礙于梁謹(jǐn)言三月前收留之恩、今日不罰之情，有些話還是要說到臺面上。

畢竟，作為學(xué)徒，當(dāng)著客人的面，頂撞值班鑒定師、打斷老板正常物品交易，這在古玩這一行，可以說是大忌。

“哈哈哈，云峰，董老果然沒有說錯?！绷褐?jǐn)言朗聲大笑，“同行常說我待人寬厚，那今天我就霸道一次，你想撒手走人，沒門兒。”

宋一江極為疑惑地抬頭看了眼梁謹(jǐn)言，他是聽出來了，梁謹(jǐn)言話里的意思，似乎是在說董麒昌也看好毛頭小子沈云峰。

剛才，靜室里，發(fā)生的一切，包括董麒昌主動跟沈云峰交換聯(lián)系方式，他叔侄二人，因為在低聲商量怎么趁機再給沈云峰下絆子，所以沒有留意。

沈云峰摸了摸兜里的那張紙條，內(nèi)心開始糾結(jié)。

自己原本想一走了之，不料老板梁謹(jǐn)言說出這么一番話，如果再堅持要辭職的話，估計梁謹(jǐn)言也奈他不得，但這么做的話，好像不太厚道。

縱是有古書和傳承“護體”，但空手套白狼坑蒙拐騙的事，沈云峰自問還做不出來。

更何況，今晚下班回到出租屋，指定有人早早就貼好條子催命了。

“云峰，老板都這么說了，你如果再決意走人的話，可就太那個了。”宋一江推了推眼鏡，“再者說了，就你今天的所作所為，如果讓外人如果了，會奇怪你怎么還留在恒興，而且還升職加薪當(dāng)了鑒定師?！?/p>

宋一江貌似也是在挽留沈云峰，其實是話里有話。

一旁，梁謹(jǐn)言呵呵一笑，不去理會宋一江，走過去，拍了拍沈云峰肩膀，緩緩說道：“云峰，你不要顧慮，我既然說了那些話，那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。”

“你畢竟才走出校門，社會閱歷尚欠，如果想在古玩這一行有所建樹的話，少不了要有人傳幫帶，留在恒興，有宋師傅在，多少都會有所收獲的?！?/p>

“我說的對不對啊，宋師傅？”梁謹(jǐn)言側(cè)身看了眼宋一江。

“嗯！”

宋一江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
“你看，宋師傅都答應(yīng)要用心帶你了，還有什么好擔(dān)心的?！绷褐?jǐn)言緩緩踱步，“何況，恒興給你的待遇，明天開始就跟宋師傅一樣了，你還有什么可猶豫的？”

宋一江拉著臉，狠狠地看了沈云峰一眼。

就是這一眼，讓沈云峰猛地就改變了主意。

自己明面上是學(xué)徒，但只要梁謹(jǐn)言、梁玢茹父女不在店的時候，宋一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對他各種指責(zé)，尤其上個月他侄兒宋忠進店后，更是處處找麻煩。

三個月時間，鑒寶的知識沒有學(xué)多少，倒是訓(xùn)練出來一個打雜的好手。

“那我就先留下試試?！彼c了點頭，抬手朝一旁的宋一江作稽，“以后，還請宋師傅多多指教?！?/p>

淡淡不屑，溢于言表。

“豈敢，豈敢！”宋一江忍著臉頰疼，抱拳晃了晃。

“呵呵呵，皆大歡喜啊！”梁謹(jǐn)言拍手而笑，“云峰啊，以后再有人來店里買賣東西，你就和宋師傅一起，商量著給報價。”

“嗯！”沈云峰答應(yīng)一聲，“要是沒什么事的話，我先去擦拭博古架了?！?/p>

擦拭店內(nèi)展品，本就是他的日常工作，上午曠工，那只好下午補上。

“好，去吧！”梁謹(jǐn)言擺了擺手，朝宋一江點點頭，抬步朝靜室走去，一邊走一邊還念叨，“榮辱不驚，處事不慌，是個好苗子?！?/p>

這些話，落在宋一江耳朵里，那本就陰沉不定的臉上，立刻就變得鐵青鐵青了。他是千算萬算，怎么都沒有想到，最終會威脅自己在恒興地位、擋自己侄兒宋忠財路的，居然會是之前手拿把攥的沈云峰。

之前，恒興只有他一個鑒定師，只要梁謹(jǐn)言不在，古物鑒定買賣的事那都是他一人拍板決定，可現(xiàn)在倒好，梁謹(jǐn)言居然讓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和他坐一把交椅，浸淫古玩多年的宋一江就感到陣陣惡心不甘。

此其一，還有就是，宋一江隱隱感覺到，沈云峰的橫空出世，只怕會斷了他的一些依仗恒興的不正當(dāng)收入。

宋一江幾近抓狂，煩躁不已，沉悶地坐在門旁的椅子上默不作聲，擦拭展品的沈云峰，心里漸漸舒展暢快起來，原本冷漠的臉上，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作為華國頂尖大學(xué)考古系畢業(yè)的學(xué)生，他也懷揣一顆成為鑒定師的初心，現(xiàn)在這個初心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，所以沈云峰情不自禁地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。

擦拭展品，古書反饋的信息，在腦海一一浮現(xiàn)：

“仿宋代官窯青瓷，釉色、質(zhì)地、手感和燒制工藝均和真品相去甚遠......”

“清雍正年間揚州扇面，取料上乘，畫作為當(dāng)時名家所做......”

沈云峰細細捋著各種信息，心里忍不住開始贊嘆，恒興古玩店不虧是關(guān)中知名店鋪，梁謹(jǐn)言這二十多年來，也是淘換到了不少值錢的古物。

但不知何故，古書只是機械版地“說著”沈云峰留意的每一件古物的出處，并沒有像剛才見到仿五蝠八桃盤時那“興趣盎然”，而自已的身體也幾乎體會不到由此帶來的那種極為舒服的感覺。

“莫非，體內(nèi)舒適感的強弱，是和古物自身的歷史價值有關(guān)系？”聯(lián)想到古書在經(jīng)由他手觸碰到瓷盤時候的那種劇烈反應(yīng)，沈云峰就想到，“給古物定價，也是作為鑒定師必須具備的技能，再加上四年所學(xué)，就可以借助古書給古玩定價了?！?/p>

想到這里，他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幾分。

“宋師傅，哦，還有猥瑣男，我們，來日方長！”沈云峰拎著抹布輕輕擦拭每一件古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