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見墨子弈來了，都松了口氣，轉(zhuǎn)身離開去處理其他人的遺物。

墨子弈走進屋中一言未發(fā)，同樣坐在了陳良的床上，兩人就這般從天亮坐到了天黑，各處燃起火燭。

霍光終于開了口，“你早知道他會死?！?/p>

墨子弈緊閉的嘴唇，幾番蠕動，最后從嘴中蹦出了個字，

“對?！?/p>

一個“對”字用盡了墨子弈所有的力氣。

霍光驟然起身掄起拳頭就砸向墨子弈，墨子弈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，但拳頭沒有落下，南星三兩下就把霍光給按在了地上，動彈不得。

“南星，把人放開，不許動手?！?/p>

南星遲疑了，可還是順從的放了手，失去束縛的霍光踉蹌的從地上趴了起來，揪著墨子弈的衣領。

“為什么，為什么，明知道他們會死，還要他們?nèi)ァ！?/p>

“他們不去，現(xiàn)在北疆已經(jīng)破了?！?/p>

“你以為我想讓他們?nèi)ニ溃腋嬖V你如果不是出了意外，我?guī)ё叩哪切┤艘不貋聿涣藥讉€。用我們的命換鎮(zhèn)北軍上下這么多條命，不值嗎？”

墨子弈語氣依舊平靜，只是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。

“我接到突圍命令的那一刻就知道結果了，可我們不去北疆怎么辦，你想過嗎？”

霍光松開握著墨子弈衣領的手，全身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，撲通一聲撞在了墻上才停了下來，貼著墻緩緩癱倒在地。

良久不肯出聲，霍光怎么可能不明白，他只是不愿接受罷了，之前還在一起嬉鬧的同袍，如今連尸體都找不全了。

“這次補給失蹤的原因是什么？”

霍光眼中沒了往日的光，聲音干澀。

“不太清楚，目前不能排除意外。”

“你不這么想吧？”

“我從來不認為這是意外，補給丟失，咱們都沒收到消息，漠北就知道了，還快速調(diào)兵。這怎么可能是意外？”

墨子弈自嘲的苦笑兩聲，但剛才那么多將軍都不愿挑明說，他又能怎么辦。

“那現(xiàn)在呢，就這樣了？”，霍光不甘心的問。

“朝廷應該會給些補償吧。”

“補償？哈哈哈，人都沒了要補償有什么用?！?/p>

霍光大笑不止，只是這笑怎么聽怎么諷刺。

墨子弈拿來衣服想要出去，卻被霍光阻止了。

“他不能長眠于此，他之前一直想回去都沒有機會，如今人沒了，自是要魂歸故里?！?/p>

墨子弈心中只覺得堵得慌，只好離開。

“南星，你說我一直龜縮在這里對嗎？”

墨子弈躺在床上，睜著眼在漆黑的屋中，試圖尋找光亮。

“這明顯就不是意外，可父親的意思就是先不吭聲，如今鎮(zhèn)北軍威名越來越大，對某些人有了威脅才會有這么一出。”

“南星，你要是我，你會怎么辦？”

另一張床上的南星無辜的眨眨眼。

“算了，你又不會回答我?！?/p>

“查。”

陡然響起的聲音，著實是震到了墨子弈。

“查？”

墨子弈仔細的咂摸著南星的這個查字，“嗯，睡覺?！?/p>

一連幾日墨子弈都按部就班，處理著各種大小事務，期間墨明遠遞上了一封奏折發(fā)往京城，墨子弈倒是不知道寫了什么，不過無外乎就是些哭慘和請功的話罷了。

......

烏漆麻黑的夜晚，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貼墻而走，身后跟著個身桿挺拔之人。

“趴下點。”

墨子弈壓著嗓子朝南星招手，站那么高是生怕自己不夠顯眼嘛。

南星聞言，彎下腰去，只是這場景怎么看怎么別扭罷了。

二人悄悄的往外走去，小心翼翼的躲開站崗的哨兵，墨子弈眼看勝利在望，不由得松了口氣。

“喲，這誰啊。”

熟悉的聲音從后面?zhèn)鱽?，墨子弈腳步一頓，心虛的不太敢回頭，奈何身后那人就身后，走也不是，不走又難受。

“怎么這么不想見我？”

見墨子弈遲遲沒有回頭，身后那人故意提高了聲音，本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，卻是格外的響亮。

墨子弈一咬牙，轉(zhuǎn)過來頭去，低聲細語。

“別喊了，你要干什么？”

霍光滿不在乎的從一旁的墻頭上一躍而下，悄無聲息的跳落在一旁的草地上，霍光整理著衣服，而后站直了身子。

墨子弈借著月光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霍光穿了一身深色衣服，而不是軍服，身后還背了個包裹，手上提著刀。

墨子弈一瞧他這幅裝扮，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，好家伙裝備齊全啊。

“你...”

“現(xiàn)在就走？”

霍光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墨子弈的開場白。

“走？去哪？我去巡夜。”

“穿這種衣服巡夜？”

墨子弈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和他差不多的深色衣袍，突然就哽住了。

“我樂意，那你穿這身出來干嘛？”

墨子弈努力的讓自己理不直氣也壯，反正又不是他一個人鬼鬼祟祟的，還有南星呢。

此刻的南星沒了墨子弈的壓迫，正揣著小手靠在一旁的墻上，半瞇著眼休息，他睡眠時間向來固定，能陪著墨子弈在這里已然很給面子了。

“你干嘛，我就干嘛?！?/p>

霍光一口咬定不給墨子弈絲毫周轉(zhuǎn)的余地，他太了解墨子弈了，他們倆同袍這么久，就沒見過他吃虧不吭聲的。

所以他摸準了墨子弈會離開，在這已經(jīng)蹲點蹲好幾天了。

“你瘋了，這身衣服不想穿了？無軍令私自離營那是重罪，可以殺頭的?！?/p>

墨子弈特意咬重了殺頭二字，想要借此把他嚇回去。

他的想法自然是落空了，都是上過戰(zhàn)場的人，又怎么可能會吃這一套，霍光一臉不在乎的樣子，讓他絲毫沒有辦法。

“你不也是偷溜出去嗎，你今天要么帶上我一起走，要么咱倆誰都別走?！?/p>

霍光上前一步擋住了墨子弈的路，墨子弈無奈卻又無可奈何。

“你真想好了，這么一走，后面會發(fā)生什么，我可都是不能保證的?！?/p>

墨子弈正色道，他這次沒有嚇唬他，沒有軍令擅自離營這是其一，身為守軍私自離開北疆這是其二，兩個鎮(zhèn)北軍的人直接到其他省去查探這是其三。

這三條放在一起，就完全可以送他們上西天了，這也是為什么他決定只帶南星走，他們?nèi)羰浅鍪逻€可以推辭一二，可霍光可是實打?qū)嵉逆?zhèn)北軍的在職軍戶。

“想好了，我要去，我到要看看誰害死了他們?！?/p>

帶著玩笑的話中，墨子弈卻是聽出了火藥味，他知道他怎么勸都不管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