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母親表情，陳漢生就知道她不看好。

畢竟這是時代的局限性。

如果各個都能看到商機(jī)，哪還輪得到陳漢生撿錢？

說的再多，都不如親手把果汁賣出去。

萬事俱備只欠東風(fēng)。

老木匠得了加急費，這干起活來都帶風(fēng)。

一個下午，就按照陳漢生的要求改好了榨汁機(jī)。

陳漢生扛著榨汁機(jī)往家里走。

到了飯點，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人捧著老碗。

或蹲、或坐，湊在門口的核桃樹底下嘮嗑。

瞧見陳漢生扛著一個乍一看像是饸饹床子，可是仔細(xì)一看下邊沒有壓饸饹的漏口，前邊反而多了一個尖嘴。

不認(rèn)識是什么玩意，紛紛感到好奇。

“漢生，你弄的這是個啥玩意？”

“壓面的嗎？”

陳漢生呵呵一笑：“等會你們就知道了?！?/p>

到了家門口，將床子往門口一擺，讓陳婷婷提一桶爛葡萄出來。

然后又找來一個洗干凈的大壇子。

抓起一把爛葡萄，放在床子的置物容器內(nèi)，夯實。

然后抓著杠桿，往下一壓。

不虧是老一輩的手藝人，這一雙糙手簡直就跟游標(biāo)卡尺似的。

杠桿上的圓柱和置物容器嚴(yán)絲合縫。

既沒有太小，讓果肉從兩旁擠出來，浪費力氣；又沒有太大，讓壓榨器卡主或者摩擦。

陳漢生稍微一用力，青紫色的汁水便順著置物容器底部鑿出的尖嘴口流進(jìn)下方的大壇子中。

一時間飄香四溢。

四鄰八舍在門口吃飯嘮嗑的鄰居們，頓時覺得碗里的雜糧面條也不香了。

紛紛圍了過來。

尤其是饞蟲被勾出來的孩子們，一個擠一個的湊了過來。

腦袋伸的老長，仿佛想要從脖子上跳下來似的。

吞著口水，瞪大了眼睛，朝著壇子里張望。

“漢生哥，壇子里是啥??？”

陳漢生看了一眼，沒認(rèn)出來。

因為前世的遭遇，他離開村子多年，很少回來。

除了吳泳和村長吳建民之外，對其他人幾乎都沒什么印象了。

“葡萄汁?！?/p>

陳漢生脫掉外衫，只穿著一件藍(lán)色背心，背心上破了好幾個口子。

每一把葡萄，他都反復(fù)壓三次，直到徹底壓不出汁水。

徹底脫水的果肉纖維被他扔掉，圍觀的小朋友也不嫌臟，撿起來就往嘴里塞。

雖然山葡萄不算啥稀罕貨，可壇子里味道實在太香，跟他們吃的葡萄好像不一樣似的，讓他們不禁想要嘗嘗看是什么味。

可嚼了兩口，立刻吐掉。

葡萄的糖分以及精華隨著汁水一起被陳漢生榨干，剩下的果肉纖維吃起來就跟麥稈似的。

又沒味，又柴。

看著一把一把的果肉殘渣被扔掉，劉玉萍的血壓就跟壇子里的葡萄汁似的，穩(wěn)步上升。

終于還是沒忍住，找來一個盆，將果肉都撿起來。

“媽，這汁水都榨干了，還要這些渣滓做啥啊?！?/p>

劉玉萍瞪了陳漢生一眼：“也不想想咱們是怎么餓過來的？”

“你賺點錢就可以浪費了？”

“就算人不吃，還可以喂雞呀！”

畢竟這可是一分錢一斤收來的！

不一會，陳漢生就將一桶爛葡萄榨干。

他擦了把滿頭大汗，瞧陳婷婷像護(hù)食的小狗一樣蹲在壇子旁邊，就差把自己的口水兌著葡萄汁一起喝了。

他不由得笑著說：“婷婷，去拿幾個碗吧?！?/p>

一聽這話，陳婷婷就知道又有葡萄汁可以喝了。

跑的跟兔子似的，嗖的一下就跑進(jìn)屋里。

10秒鐘后又竄了回來，仿佛生怕慢了一秒，那滿壇的葡萄汁就會被喝完似的。

除了碗，她還很貼心的提了一壺涼白開。

陳漢生給父母兌了碗葡萄汁，讓婷婷給父親送進(jìn)去。

這會兒陳建斌的氣還沒消，一個人躲在窯里清凈。

“爸，哥給你的葡萄汁，快嘗嘗！”陳婷婷端著葡萄汁進(jìn)了屋。

原本在炕上透過紙糊的窗洞偷看外邊的陳建斌，麻溜的在床上躺平。

“哦，你放那......”

可他話還沒說完，閨女一溜煙就沒影了。

郁悶的嘟囔了幾句，瞥見炕邊的瓷碗，淡紫色的果汁飄著淡淡的葡萄清香。

“這就是那勞什子的果汁？有啥好的?！?/p>

陳建斌撇撇嘴，端起小口抿了一口，緊接著咕嘟兩口吞完。

抹了把嘴，清涼帶著淡淡的甜味，進(jìn)入肚子，渾身就是一個舒坦！

意猶未盡的咂咂嘴，還想喝。

可是看了眼門外忙活著的陳漢生，又實在拉不下臉皮。

他當(dāng)?shù)挠譀]錯！

陳漢生這小子，怎么還不來道歉？

院門外。

劉玉萍喝了一口，眼睛一亮，還真別說，這摻了水之后，確實還別有一番滋味！

尤其解暑。

但是不解渴，因為喝了還想喝。

陳婷婷早就忍耐不住，連喝了兩碗。

她每咕嘟一聲，周圍的孩子就跟著吞咽一下。

她發(fā)出舒爽的長嘆，孩子們就跟著猛的吸溜一下口水。

陳漢生微微一笑，對著最近的小孩問：“想不想喝？”

小孩猛點頭。

陳漢生接著看向圍觀的相親，為難道：“我家也沒這么多碗，大家若是想喝的話，就自己去拿碗。”

原本端著碗的迅速將碗里的食物扒拉進(jìn)自己嘴里，實在扒拉不進(jìn)自己嘴里的，就趕緊倒給家里的大黃。

也不怕串味，爭先恐后的將碗遞過來。

至于沒端碗的，也紛紛返回各家，將壓箱底的最大的碗抱出來。

“一個一個來，葡萄管夠，人人有份。”

陳漢生肯定不可能按照他們的碗來，用自家的碗當(dāng)量杯，一人一碗。

午后暑氣未消。

吃飽了飯，再來一碗涼爽的葡萄汁，甚是愜意！

“漢生這娃娃，腦瓜子就是好哇！爛地里都沒人要的爛葡萄，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這好喝的葡萄汁！”

“湊是湊是！這葡萄汁當(dāng)真是比吃葡萄還爽快！”

四鄰八舍的稱贊，聽到劉玉萍的耳朵里，比陳漢生自己還要開心。

“再來一碗！”

“一人一碗，限量供應(yīng)。”陳漢生攔住。

對方瞅了一眼壇子，說：“你看你這還有這么多呢，喝不完的，沒事，給叔再來一碗。”

“我這葡萄可是我花錢收來的，榨汁的床子也是我花錢定做的。你們也看到了，我又是花錢，又是花力氣，辛辛苦苦才做了這么點葡萄汁，總不能自己掏錢給大家白吃白喝吧？還想喝的話，一碗3分錢?！?/p>

葡萄的出汁率在70%。

不過這傳統(tǒng)的木制榨汁機(jī)肯定無法達(dá)到現(xiàn)代化的工業(yè)榨汁效率。

陳漢生估摸著算了一下，一斤葡萄大概出汁率在百分之四五十的樣子。

葡萄汁在保持口味的前提下，按照和水1：2的比例調(diào)配。

一斤葡萄，能兌出兩碗左右的葡萄汁。

“什么？還要錢！”

“就是一堆爛葡萄弄出來的東西，真當(dāng)是什么稀罕玩意了?！?/p>

“真當(dāng)誰家還沒個葡萄一樣！”

“不喝了！”

“漢生這是鉆錢眼里去了?！?/p>

“沒人要的垃圾都敢賣我們?nèi)皱X，怎么不去搶劫？”

“難怪漢生落榜了，這心思啊，就沒在學(xué)習(xí)上?！?/p>

前一秒還在恭維，后一秒立刻罵罵咧咧。

還有孩子想喝，一碗三分錢，不算太貴，都消費的起。

可是一想到這玩意是一堆沒人要的爛葡萄弄出來的，就沒人原意了。

孩子再吵鬧，頓時迎來一頓爆炒。

村里的爹媽可不慣著你。

誰家還沒個葡萄了，想吃回家吃去！

“真是的！都說的什么話！氣死俺了，早知道就不給他們喝了！白白浪費了那么多的葡萄！”

劉玉萍?xì)獠淮蛞惶巵怼?/p>

陳漢生還在笑呵呵的安慰劉玉萍，劉玉萍更是瞪他一眼：“還笑！俺就知道這玩意賣不出去，你看地窖里那幾百斤的葡萄你咋處理！”

陳漢生笑而不語。

他又沒打算在村里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