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臉漢子的是周青，走路一瘸一拐的，本來在家躺著養(yǎng)傷，聽說楚王遇刺，登時從床上跳下來了。

另一個文質(zhì)彬彬，有些書生氣，是參軍，叫做宋延。

陸淵白著臉，身子虛弱，但絲毫不影響他發(fā)火，“你們兩個是不是死人？現(xiàn)在才來！周青，昨晚的一百軍棍看來不夠啊！”

周青、宋延面面相覷，“屬下救駕來遲，請王爺息怒?，F(xiàn)在王爺受傷，身體為重，等王爺好了，我等心甘情愿接受任何處罰。”

二人攙著陸淵，朝門外走。

陸淵突然想起一件事，“慢著！”

醉月樓老鴇喜極而泣，地面被破壞，桌子板凳爛的爛，壞的壞，楚王這是要賠自己的損失啊。

她正要上前，但聞楚王道：“二樓有一女子，穿著白衣服，一并帶回府中。”

眾人往二樓望去，方才的女子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。

挨個房間搜查。

趙靈換上風(fēng)細(xì)細(xì)的大紅煙羅裙，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鉆到床底下，聽到外面搜查時，隔壁男人不滿的聲音，心中更是膽戰(zhàn)心驚。

“砰——”門被踹開。

黑靴在趙靈眼前晃來晃去的，趙靈臉色蒼白如雪，渾身顫抖，呼吸似乎都停下來了。

當(dāng)年被繼室李氏派人追殺躲在破廟中也不過如此。

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，“報告，并無異常。”

一雙黑色金紋長靴仿若閑庭信步，踱來踱去，“是嗎？”

趙靈放下的心再次被提上來，她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面前突然多出一張大手，強(qiáng)行將她從床底下扯了出來。

宋延掃了眼趙靈，將她丟給士卒，“帶走?！?/p>

兩個士卒將趙靈架出去，想到落到陸淵手上自己一定沒好果子吃，趙靈哀嚎了一路：“大爺，我是無辜的。大爺，我良民，大大的。大爺，求你了，放我走吧。”

宋延置若罔聞，趙靈嘟囔：“八嘎壓路！”

宋延回眸，“你說什么？”

趙靈露出一抹明亮笑容，“我說大爺您好啊?！?/p>

趙靈被押進(jìn)地牢。

陸淵暫時沒有動她，那女子將自己推下二樓，黑衣人還感謝她，想到最近兩天發(fā)生的怪事，他懷疑那個該死的女人是太子派過來的。

＊

楚王被刺，滿城皆知，沸沸揚(yáng)揚(yáng)。

但是陸淵刻意命人隱瞞了自己身受重傷的事，若是太子知曉，怕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自己項(xiàng)上人頭了。

太子陸華為人城府極深，表面功夫倒是做得一流。

聽說陸淵被刺，不僅差人送來了名貴補(bǔ)品以及御醫(yī)，還順帶送來倆柔若無骨、香氣飄飄的美女。

自從五年前，平度關(guān)一戰(zhàn)，被敵方大敗，陸淵愛妾明月失蹤，自從他再不近女色，時間久了，竟然不知從哪傳出他不行的八卦。

太子在他受傷時，送兩個美女來，多少有點(diǎn)羞辱和試探陸淵的意思。

來人解釋：“楚王是個深情之人，但是人死不能復(fù)生，逝者已逝。王爺不能為了五年前的事，耽誤了人生大事。”

陸淵掃了二人一眼，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何安：“以后是服侍王爺?shù)娜?，還請王爺賜名。”

陸淵無意間瞥向院子，看到兩只小鳥在剛抽出嫩芽的柳樹上嘰嘰喳喳，隨口道：“就叫黃鸝和白鷺吧。”

三人皆怔了下，隨即行禮道謝。

想到牢中的那個死女人，陸淵略微思索，開口，“之前的那個呢？不男不女的?！?/p>

何安被這無厘頭的一句話問懵了，他想起來自己與太子等人經(jīng)常私下開玩笑，陸淵不近女色，又是個男人，不如送個不男不女的過去供他享樂。

他心中一凜，東宮中楚王眼線竟然這么厲害，連這種破事都知道。

媽呀，回頭要讓太子多多小心。

他勉強(qiáng)一笑，企圖糊弄過去，“小人不知王爺在說什么?！?/p>

陸淵冷哼一聲，“你倒是慣會裝糊涂的。下去吧。”

這招以退為進(jìn)，讓何安心中更加打鼓，他扯了扯嘴角，行禮出去了。

陸淵從懷中掏出翡翠玉佩，細(xì)細(xì)撫摸背后的字，雖然時間久遠(yuǎn)，字跡模糊，但是依稀可辨出“華”字。

他望著遠(yuǎn)處湛藍(lán)的天空，眸子微微瞇起。

＊

牢房陰冷潮濕，枯草漚爛，老鼠橫行。

所幸趙靈并非嬌滴滴的大小姐，她大刺刺往地上一坐，摸摸懷，沒了。

壞了，母親留給自己的翡翠玉佩呢。

那是母親最愛之物啊。

她又掏掏袖子，還是沒有，她想想了，想必是白天在風(fēng)細(xì)細(xì)房間換衣服，不小心掉那里了。

她嘆氣地倚在頹圮的墻壁上，如今自己得罪了楚王，楚王定然不會放過自己。

自己將楚王推下樓，可是按著之前自己與楚王的事情，楚王如此暴戾，本就不可能放過自己。

還不如斬草除根呢。

清冷的月光透過小鐵窗落在趙靈臉上，映襯得她臉色愈加沒有血色，現(xiàn)在她真想趴在牢房柵欄上，苦兮兮地高唱一首《鐵窗淚》。

眼淚劃過腮邊，趙靈鼻子一酸，“鐵門啊，鐵窗啊，鐵鎖鏈，手扶這鐵窗我往外邊，外邊的——”

聲音戛然而止。

順著眼前厚底皂靴一路向上，一張五官俊逸的臉面無表情地居高臨下地望著趙靈。

趙靈咽了口唾液，嘴里的話生生變成了，“外邊的王爺真是帥??！”

她不能跟楚王硬碰硬，以楚王的權(quán)勢，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。

自己更不能連累大哥。

她大腦飛速旋轉(zhuǎn)，瞧著進(jìn)來的陸淵，哭著伏在他腳下，“王爺，幸好你沒事，你若是出了差池，草民一輩子良心難安啊?！?/p>

“是嗎？”皂靴抬起，勾起趙靈下巴，透過不厚不薄的鞋面，趙靈似乎隱隱聞到昨夜的臭襪子的味道，她皺了皺鼻子。

趙靈仰首，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，不管怎么樣，現(xiàn)在人在王府地牢，不能再進(jìn)一步激化矛盾了。

她眼淚如泉涌，一顆一顆落在枯草上，“王爺，你都不知道草民有多擔(dān)心你?！?/p>

陸淵冷笑一聲，“其他倆已經(jīng)都到了，沒想到太子以這種方式將你送過來。我還真是低估他的本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