場面很安靜。

安靜得有幾分詭異的尷尬。

“小茶姑娘，你在說什么？”

肖霖皺起眉，覺得她的言行很冒犯，擔(dān)心她為敬王不喜，就提醒了：“不得對敬王殿下不敬?！?/p>

寧小茶已經(jīng)從敬王平淡的表情看出他不是趙日臻了，她眼睛一酸，眼淚就流了出來。

美人落淚，總是惹人憐惜的。

趙懲溫柔一笑：“可是身上的傷疼了？來，東西給我吧。我?guī)湍闼?，你且安心回去養(yǎng)傷。”

他的言語溫柔中帶著熟悉的安全感，像極了趙日臻的語調(diào)，可惜，他不是趙日臻。

他伸手來接食盒，她看著他多情的桃花眼，就給了他，同時(shí)，想起遲到的道謝：“奴婢寧小茶，謝敬王殿下救命之恩?！?/p>

“無妨。舉手之勞罷了?！?/p>

趙懲接了食盒，溫柔一笑，隨后，看向近衛(wèi)肖霖，吩咐道：“你去御醫(yī)院，找段玉卿，他很擅長調(diào)理外傷，你讓他拿最好的藥過去。”

肖霖也很擔(dān)心寧小茶一身好皮膚被毀了，立刻應(yīng)下了：“是，王爺，小人這就去?！?/p>

他匆匆跑去了御醫(yī)院。

趙懲則拎著點(diǎn)心，推門進(jìn)了澤恩殿。

寧小茶還沉浸在趙懲形神皆似趙日臻的幻夢里，實(shí)在不忍離去，就趴到窗戶處，想著再多看他一會兒。

澤恩殿里

趙懲走進(jìn)來，一眼就看到了盤腿坐在蒲團(tuán)上的太子侄兒，他閉著雙眼，一手敲木魚，一手捻佛珠，嘴里念念有詞，仔細(xì)聽，是些經(jīng)文。

“......佛告須菩提。凡所有相，皆是虛妄。若見諸相非相，則見如來......”

是《金剛經(jīng)》里的內(nèi)容。

托他這個(gè)太子侄兒的福，這段時(shí)間，他沒少鉆研佛法。

“無疾——”

趙懲跪坐到他對面，輕輕喚了一聲。

趙征聞聲睜開眼，見是敬王，低下頭，恭敬叫了聲：“王叔——”

“嗯。”

趙懲點(diǎn)頭應(yīng)著，他是溫厚的長輩，說話也帶著笑：“還在念經(jīng)?。坷鄄焕?？歇一會吧。也跟王叔說說話?！?/p>

趙征點(diǎn)頭應(yīng)“是?！?/p>

趙懲打開食盒，端出一盤精致的點(diǎn)心，點(diǎn)心是紫色的蓮花狀，飄散著香氣，看著就很可口。

“嘗嘗？”

他做出“請用”的手勢。

趙征看著點(diǎn)心，搖了頭：“謝謝王叔，我不餓?！?/p>

趙懲笑著勸道：“不餓也可以嘗嘗嘛。這可是你那個(gè)新來的小宮女送來的。她在皇后宮中挨了罰，落得一身傷，還不忘給你送點(diǎn)心，可見對你用情極深?！?/p>

趙征聽得皺眉：“王叔慎言。她只是宮女?！?/p>

趙懲含笑反問：“宮女怎么了？宮女就不能對你動心動情了？”

趙征：“......”

趙懲又道：“聽說她一來，你就用了膳，想來也是合你心意的?！?/p>

趙征點(diǎn)頭承認(rèn)了：“她確實(shí)美麗靈巧，合我心意。”

趙懲沒想到趙征會這么說，整個(gè)人驚住了。

偷窺的寧小茶也驚住了：這太子被她撩到了？不會吧！不會吧！真香定律這么快的？

就在兩人震驚的時(shí)候，趙征來了個(gè)大轉(zhuǎn)折：“可惜，我消受不起，王叔若是喜歡，盡可帶走，也算替我解憂了?！?/p>

趙懲：“......”

都合他心意了，還讓他帶走？這太子是修佛修傻了？

偷窺的寧小茶覺得他是修佛修的沒人性了——她是貨物嗎？還能隨意轉(zhuǎn)贈？

媽的！狗男人！她氣得心里扎他小人。

趙懲短暫的震驚過后，又恢復(fù)了穩(wěn)重從容的神色：“那般絕色佳人，太子說不要就不要，倒是大方?！?/p>

“阿彌陀佛。”

趙征雙手合十，一臉慈悲：“我人在紅塵，心在佛門，紅顏于我如枯骨，她留在我身邊實(shí)在可惜了。如果她能入了王叔的眼，免遭青春蹉跎，也是我的功德。阿彌陀佛，善哉善哉?！?/p>

趙懲見他一派向佛之心，目光漸漸變得玩味：“我以為太子用了膳，便要回歸紅塵了?！?/p>

“非也?！?/p>

趙征搖頭，一臉虔誠道：“紅塵俗世，非我所求。我所求，在天地，在如來，在涅槃?！?/p>

趙懲目光深深瞧著他，半信半疑：“皇上聽你這么說，會難過的。我才從他那邊過來，他身體很不好，膝下又無其他皇嗣，急需你執(zhí)掌趙氏江山。”

趙征看著他，一臉理所當(dāng)然地說：“不是還有王叔在？”

趙懲：“......”

是啊，還有他在。他趙懲身體康健，年富力強(qiáng)，合該是下一任的皇帝人選。如果沒有他這個(gè)太子的話。

“太子慎言。”

趙懲寵溺一笑：“我只是你的王叔。你這話不得再說。須知隔墻有耳?！?/p>

正趴窗戶上偷窺的寧小茶聽到這句話，以為說的是她，嚇了一跳，加上身子受傷，猛然往后縮的時(shí)候，扯到傷口，就痛得“嘶”出了聲。其實(shí)，聲音很小，但還是傳進(jìn)了趙懲的耳朵里。

趙懲耳聰目明，早曉得她在偷窺，暗覺她膽子大。

趙征也覺得寧小茶膽子大，但他為了不暴露武功，只能裝作不知情。

兩人心不在焉地又聊了幾句，一個(gè)說回歸紅塵的好，一個(gè)說皈依佛門的好，誰也無法說服誰。

“罷了。你且再想想?！?/p>

趙懲說膩了，便跟趙征告別，走了出來。

他沒想到出來后還會看到寧小茶，她站在宮檐下，像是在等他——這小宮女的膽子是真大。都被他發(fā)現(xiàn)了，還不躲開？等著挨罰不成？

思量間，就見她紅著臉，動作扭捏，狀似羞澀地走了過來——什么情況？莫不是聽了太子的話，真想著跟了他？那他是收下還是不收下？

寧小茶不知他所想，之所以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都沒離開，也不是想著跟了他，而是想再確定一下他是不是趙日臻?；蛟S剛剛有外人在，他比較謹(jǐn)慎，不敢暴露身份？他那么神色平淡，也是因?yàn)樗怯暗?，演技好？她這么一想，又覺得有了希望，哪里舍得走？至于紅著臉，動作扭捏，純粹是太激動、太緊張了。

“敬~王~殿~下？”

她目光灼灼盯著他，聲音很輕，像是怕驚到了他。

這般小心翼翼的姿態(tài)，帶著一種珍惜的意味，讓人心里很受觸動。

尤其她熾熱的目光。

趙懲覺得她的目光帶了火，能把人燒著。他向來冷心冷情，都覺得心被什么東西燙了下——這小宮女有點(diǎn)意思。怪不得他那個(gè)太子侄兒都夸她合他心意。

“嗯？何事？”

他笑得更溫柔了。

然后聽到她說：“敬王殿下，您真的不知奇變偶不變的下一句是什么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