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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唐遷是紈绔,是廢物,但他也是個很重感情的人。
不論是原身還是穿越來的他,都是。
太子和他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,感情深篤,所以唐遷看不得別人欺負他,哪怕是語言上的陰陽也不行。
這個白須老頭他認得,是戶部左侍郎康永壽,朝廷從三品大員。
只是現(xiàn)在是在御書房,他有心發(fā)飆,卻要顧及太子,畢竟今天是他把自己帶進來的。
太子是個溫和的性子,也不見怪,只是謙和一笑:“康大人言之有理,本宮才疏學淺,只識書中道理,至于如何處之,自然還是要仰仗諸位大人的?!?/p>
康永壽被奉承了一句,明顯很滿足。
弘德帝看了他一眼,問道:“康愛卿,依你之見,該如何?”
大梁朝曾經(jīng)開疆拓土一時輝煌,至今已有兩百余年國祚,只是弘德帝在年輕時曾御駕親征,途中遇襲,結果不幸受傷,從此落了個無法人道的病根。
于是直到現(xiàn)在,他的子嗣只有太子蕭珩一個,自然是寵愛有加。
聽到康永壽說話陰陽怪氣擠兌太子,任他性子再怎么寬厚也忍不住了,于是直截了當對康永壽發(fā)問起來。
混到三品的官員都不是省油的燈,康永壽也不例外,見皇帝問他,不慌不忙地拱手道:“回陛下,戶部庫中已只剩銖兩分寸,若要大規(guī)模疏浚江南河道,直需數(shù)萬民夫,戶部......有心無力?!?/p>
唐遷翻了個白眼,還以為你有什么高招,結果只會嘴炮。
弘德帝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,又看向站于左手邊首位的一名老者。
“仲晦,可有良策?”
許渾,字仲晦,大梁朝左相,已近古稀之年,是當朝之中資歷最老的臣子之一。
聽到皇帝問他,許渾微微躬身,說道:“老臣以為,太子所言甚是,只是當務之急卻也如康侍郎所說,如之奈何?”
唐遷撇了撇嘴,老狐貍一個,左右不得罪,結果還是白說。
弘德帝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,他要的不是推諉,而是一個明確有效的辦法。
于是他再次看向下一個,被點名的官員再次開口敷衍一番。
連問了幾個,答案都出奇的一致。
戶部沒錢,所以沒辦法。
于是戶部推脫,工部詰問,吏部起哄,兵部旁觀,禮部與刑部陰陽怪氣隨口摻和。
御書房中七嘴八舌熱鬧得像個菜市場。
江南水災主要是太湖入江入海的支流淤塞了,導致岸邊廣袤的稻田盡皆成了澤國,然而其中南岸大片土地卻是無礙,因為那里大多是江南士族的地,為了防止春夏之汛,筑著高高的堤壩。
可如此一來,洪水自然便朝著低處去,也就是尋常百姓們的田地中。
疏浚與筑壩都是要錢的,百姓們出不起這個錢,官府也無能為力,只能任由洪水糟踐著他們的地。
工部尚書倒是早年前就提過方案,要將太湖支流岸邊盡皆修上高堤,可這個方案卻被諸多江南士籍的官員強烈反對而擱淺了。
不為其他,若是按這方案做了,洪水來臨時便是眾生平等,他們家的良田可也未必能保住了。
砰!
弘德帝終于按捺不住,狠狠一拍桌子,怒道: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,你們除了說沒錢,還能說些什么?”
御書房中瞬間一片寂靜,所有人都閉嘴了。
弘德帝自己都不記得已經(jīng)有多久沒發(fā)過火了,他眼神銳利地一個個看過去,聲音低沉,強忍憤怒。
“那都是我大梁的百姓,如今十余萬戶,數(shù)十萬人、流離失所,你們身為朝廷命官,不思出力出謀,只在這邊互相推諉,難不成要朕親自去江南,親自去疏浚河道不成?”
撲通連聲,許渾帶頭跪倒在地,語帶悲戚道:“陛下息怒,老臣無能,不得替君分憂,萬死,萬死??!”
其他眾人也都齊聲高呼:“陛下息怒!”
這下唐遷尷尬了,所有人都跪了下來,包括太子蕭珩也沒例外,偏偏他一個人還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,顯得十分突兀。
我也跟著跪下?自己在角落里啊,這一跪不是更突兀?
只是這一糾結,弘德帝的怒火已經(jīng)被壓了下去,深吸一口氣說道:“罷了,眾卿平身吧,此事......再議!”
眾人齊聲說道:“謝陛下隆恩!”
而在這堆聲音里,卻夾雜著一個微弱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音:“多簡單的事,有什么好再議的?”
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了過去,死死盯著角落里掏著耳朵的唐遷,除了弘德帝與太子之外,每個人的眼中都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憤怒。
唐遷的手一僵,愕然道:“呃,說這么小聲你們都能聽到?”
太子頓時大急,不顧弘德帝在,呵斥道:“讓你聽著就聽著,多什么嘴?”
禮部尚書孟元慰笑瞇瞇地說道:“太子莫急,或許廣陵王世子真有妙計呢,姑且一聽也無妨啊。”
唐遷看了他一眼,這是皇后一黨的狗腿子,平時沒少在朝堂上給弘德帝找麻煩。
眼下又是第一個跳出來把自己架了起來,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。
右相莊仁淡淡說道:“唐牧之的妙計,你敢聽?”
弘德帝揉著太陽穴揮了揮手:“行了,牧之不過隨口一言,眾卿不必介懷?!?/p>
康永壽卻又陰陽怪氣道:“聽聞世子從小見書便困,不知妙計是從何而來呢?莫非是美夢之中有仙人指引?”
仙人你個板板!
唐遷本就因為他擠兌太子而看他不爽,這下更是火大。
他站起身來,大搖大擺走到書桌前,對弘德帝先是一拜,然后笑嘻嘻道:“陛下,借筆一用?!?/p>
太子又氣又急,低聲道:“牧之,還不退下,你要胡鬧到什么時候?”
唐遷對他笑笑:“我是你兄弟,平日里可以笑你欺你擠兌你,可是別人......”他瞥了一眼康永壽,冷笑道,“呵,誰踏馬敢?!”
這話一出,康永壽的臉皮不由得一抽搐,旁人也盡皆愕然。
御書房中敢對朝中重臣出言嘲諷,還是當著陛下的面,這廣陵王世子果真如傳言之中一樣,囂張到?jīng)]邊了。
“放肆!”
“混賬!”
“哼!”
砰的一聲,弘德帝再次一拍桌子。
“夠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