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云廉話到嘴邊，卻猛地止住，聞言瞳孔驟縮，抬頭看向沈瑤。

沈瑤的神色依舊平靜：“她說她不喜歡那件紫色綢緞的花裙子跟那串銀色的項(xiàng)鏈，她喜歡黃色，你買對了嗎？”

牧云廉的神色隨著沈瑤的話變得越來越痛苦，眼中是難掩的哀傷。

那件紫色綴花裙子跟項(xiàng)鏈，是他與女兒的秘密。

這件事情，甚至就連他的妻子都不曾知曉。

“你見到她了？”牧云廉脫口而出，話畢卻又遲疑：“......不，不對，你能看到她？”

“嗯?！?/p>

“她已經(jīng)......對嗎？”

沈瑤原先平靜的眼神稍微出現(xiàn)了些裂痕，轉(zhuǎn)瞬卻又散去，隨后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牧云廉的神色更加痛苦，直至跪坐在地哀傷捂臉，聲音哽咽：

“可她才四歲??！”

“是我的錯，是我沒有保護(hù)好她......我不該只專注于自己的事情?！?/p>

“我該好好陪她長大的......”

之后的話，牧云廉已經(jīng)哽咽到說不下去了。

包間中一片安謐，只聽見這個久經(jīng)沙場的老將壓抑的哭聲。

“父親......？”此時的牧清城，只剩下了一臉懵逼。

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會哭成這樣。

過了許久，牧云廉的情緒才終于平復(fù)下來：“瑤瑤，你可以告訴我，她在哪里嗎？”

沈瑤剛準(zhǔn)備開口，抬眼卻看見了牧云廉與牧清城父子臉上的黑霧，不由眉頭一皺。

“牧伯伯，您妻子臥病了？”

牧云廉愣了下，遲緩地點(diǎn)頭：“家妻最近身體不好，前些時日臥病不起了?！?/p>

“如果你現(xiàn)在回家，說不定還能救她一命?！鄙颥幝曇舻?，說出的話卻讓兩個人如遭重創(chuàng)。

“如果再晚一點(diǎn)，就怕是要沒命了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！”牧清城頓時睜大眼睛，反應(yīng)很快聞言立馬向外沖去，一邊走一邊還不忘警告出聲：“沈瑤，我姑且信你一回，你要是敢騙我你就完蛋了！”

話音未落，兩個人的身影就已經(jīng)消失了。

“姐姐，你怎么能這么說伯母呢。牧伯父與伯母恩愛非常人人皆知，這下牧伯父定是要?dú)饽懔??！鄙蚓量此脐P(guān)心的勸沈瑤道。

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府了?！鄙颥巺s直接忽略了沈玖的話，沖沈簫硯與宋雅行了禮，之后頭也不回的離開。

沈玖見狀，默默站在一旁，拉著宋雅的衣擺傷心落淚。

宋雅見狀，連忙心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珠，安慰沈玖的話中也帶著對沈瑤的不滿：“瑤瑤的脾氣真的該好好改改了，若是再這樣下去，之后一定會招惹到仇家的?！?/p>

沈簫硯心中也是這般想法，聞言贊同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“不能再讓她跟那些世家子弟胡鬧了?！?/p>

“往后該讓她禁足一段時間了?！?/p>

隔天早晨，一家人聚在主屋用早膳。

期間沈簫硯與宋雅多次想要開口，卻都未能將話宣之于口。

不過，令沈瑤意外地是，她的另外兩個哥哥，沈洛與沈斛，此刻也都坐在座前。

還記得沈瑤剛回到沈府那日，這兩個人分別一人送給她一句話。

沈洛：“你與小玖同為姐妹，平時要好好相處，別欺負(fù)了她?！?/p>

沈斛則更加直白：“小玖永遠(yuǎn)是我妹妹，不論是誰來了都別想趕走她！”

這兩個人警告完她之后，就去關(guān)心沈玖了。

自那時候，這兩個人就沒在回來過。

就連前日沈瑤的接風(fēng)宴，這兩個哥哥都未曾出席。

不過沈瑤視若無睹，直接落了座。

“看見兄長也不行禮問安？沈瑤你可真是學(xué)好了規(guī)矩?！北揪蛺厶籼幪幪舸痰纳蝓姞铑D時不悅，張口就挑起了沈瑤的毛病。

沈瑤微微抬眼，看向沈斛的眼神有些戲謔。

“原來是兄長們?！彼πΓ骸安贿^我與二位只有一面之緣，現(xiàn)在也擔(dān)不上算我兄長吧？”

“給兄長行禮問安的話，還是恕難從命?！?/p>

沈瑤的語氣淡淡，字里行間卻讓人無法反駁。

見她如此淡漠，沈斛的臉色更沉，將碗筷一摔，興師問罪道：“聽說你前日的接風(fēng)宴上搶了小玖的衣服？”

“對，是我。”

“你還敢這么理直氣壯？沈家缺你吃喝了嗎？你為何要去偷穿小玖的衣服！”

聞言，沈瑤也放下手中的碗筷，看向座上眾人眼中的寒氣更甚。

這些人，不是冷著臉，就是皺著眉，顯然都很不滿她的行為。

“我沒有一條用一萬兩一尺的水紗綢織就的裙子?！?/p>

“那你去買不就行了。”沈斛不以為意。

沈瑤反嘲道：“可這市面上，我上哪才能買夠能織就一條裙子的水紗綢？皇宮嗎？”

“再者，即便能夠弄得到，我又該上哪找好的織女幫我做裙子？”

沈玖做裙子的材料要么是皇上賞賜下來的，要么是沈玖幾個哥哥從不同的渠道一點(diǎn)點(diǎn)搜找的。而她請的織女與繡工更是整個皇城中手藝頂尖的人。

前日她所穿的那條裙子，若到了市面上，至少要一百萬白銀。

這還不是沈玖衣服中最貴的一件。

而她一個剛恢復(fù)沈家嫡女身份的人，就算有錢也根本不知道該上哪去找這么多珍貴的綢緞，上哪找那樣頂級的秀女。

很明顯，沈家眾人也想到了這一點(diǎn)，臉上神色皆有了些細(xì)微的變化。

“那你也不能搶別人的裙子，這就是你的不對！”沈簫臉上掛不住，卻依舊不愿善罷甘休，語氣甚至有了些惱羞成怒的意味。

“明明是我的節(jié)分眼，憑什么我穿的是一萬兩就能買一條的裙子，而她穿價值一百萬兩的裙子！”

這對比，實(shí)在是過于慘烈。

沈簫沈斛臉上的表情皆是一僵，一時間氛圍陷入了短暫的寂靜。

“瑤瑤，是母親的錯?！币姺諊^僵硬，一旁的宋雅出聲打圓場道：“我應(yīng)該替你準(zhǔn)備好服飾的?！?/p>

本身她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。

自從孩子們長大，有了自己的喜好之后，宋雅就再沒有插手過孩子們的穿搭。

每次有宴席或是需要，她都是直接給銀票。

卻忘了沈瑤。

沈玖一掃眾人的神色，伸手拉了拉一旁沈簫的衣袖，輕聲道：“算了吧哥哥。姐姐若是喜歡就都給她，反正這些東西也不是我應(yīng)得的?！?/p>

沈簫一向見不得沈玖這個妹妹受委屈，聞言立馬高聲辯駁：“小玖你怎么能這么說！不管誰來了，你都永遠(yuǎn)是沈家的人?！?/p>

他撇了一眼沈瑤，神色不善：“你也永遠(yuǎn)是我唯一的妹妹?！?/p>

“不論是誰欺負(fù)你，我都不會放過她?！?/p>

說罷，他瞪了一眼沈瑤：“尤其是你。”

“沈簫！還不住嘴！”一旁一直不作聲的沈洛，終于出聲呵止了他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，沈玖是沈府的大小姐，而我是她的丫鬟嗎？”沈瑤開口，目光直直盯著沈簫。

沈簫啞言。

在經(jīng)歷了一串變故，再加上去異世界生活了這么多年，沈瑤的心早已堅(jiān)固如寒鐵了。

她現(xiàn)在早已清晰地明白，父母家人這種親緣，她無論如何求，都求不來的。

沈玖卻雙眼一紅，一副無辜的模樣：“姐姐，你怎么能這么說，父親母親與兄長們都是很愛你的?！?/p>

沈瑤卻根本不屑得搭理她，而是依舊盯著沈簫：“如果我不是，那你就應(yīng)該告訴她，讓她別欺負(fù)我?！?/p>

“小玖怎么可能欺負(fù)人？我這么了解小玖，你不要挑撥我們兩個的關(guān)系！”沈簫下意識反駁。

“那你了解我嗎？”沈瑤冷笑：“你又憑什么認(rèn)為我會欺負(fù)她？”

“我也是沈家的女兒，我也是你們的妹妹，血濃于水?！?/p>

“我不奢求你們對我能比對她更好，但一視同仁總要做到吧？”

不等沈簫開口，沈瑤又繼續(xù)說道：“如果你們做不到，就不要用兄長的口氣教育我，因?yàn)槟銈儾慌洌　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