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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“陳主任,您說的事我真的有很認真的考慮,但恐怕要辜負您的好意了?!?/p>
陳主任聽出了話中之意,嘴角上揚,笑容里藏著一股難以察覺的冷。
“怎么,小喬,我和你爸可是多年的老同事,老朋友,我把自己的親外甥介紹給你,你連這么點面子都不給陳姨?”
感情和面子有關(guān)系嗎?
喬星月剛想以停職為由再次推脫,不料這時遠處忽然有人喊陳主任,叫她快點過去一趟。
她回頭應(yīng)了一聲又繼續(xù)說道,“行了,長話短說。不管你是因為什么推辭,總之先見上一面再說,否則我白在外甥面前把你夸成朵花了,你叫我怎么跟他交待?”
說著,她還從外衣口袋里掏出來一張電影票,塞進了她手里。
“工作上的事你放心,所有人都知道錯不在你,而且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呢,我量老劉也不敢把你這個英雄的女兒給開除的,再說你要真成了我的外甥媳婦,我還能袖手旁觀?”
陳主任說完就小跑著離開了。
淡綠色的薄紙片靜靜地躺在喬星月的手心里,無奈之余,還讓她還有些哭笑不得。
八十年代末的達州,在喬星月的眼里處處都透著新鮮。
這里的天很藍,空氣也很清新,馬路上甚少有汽車,每隔幾米就能見到一個推著三輪車叫賣的商販。
行人的衣服多以深顏色為主,款式也并不突出,當(dāng)他們騎著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淖孕熊嚧┧笤诎赜婉R路上時,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“淳樸”。
這讓與他們并行的喬星月,覺得自己正流淌于歷史的長河中,忍不住放慢了速度,認真欣賞入目的每一個老電影般的畫面。
等她一路晃悠到家,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吵吵嚷嚷,其間還摻雜著小孩子的哭鬧聲。
帶著好奇,喬星月推開鐵大門,徑直走進了正房的東屋。
本就不大的東屋地上擺滿了紙箱子和各色的大包小裹,幾乎無處落腳,而喬一桐就站在其中一處狹小的空隙中嚎啕大哭,聽起來撕心裂肺的。
還有兩個人坐在炕沿兒處,明顯被他哭得心煩意亂,一臉的階級斗爭。
喬星月瞧出架勢不對,就問坐著的喬振東和徐萍,“二叔二嬸,家里發(fā)生什么事了?”
說完,她又意識到好像少了個人影,“周潔呢?”
“小姑姑,抱!”
見到喬星月回來了,才兩歲多點的喬一桐張開兩只小胳膊就求抱抱。
小家伙哭到聲音沙啞,喬星月趕緊將他抱起摟在懷里安慰,喬一桐有了安全感便不在大哭了,只是摟著她的脖子輕輕地抽泣著。
“快別問了他媽了,周潔這個缺大德的,咱們喬家對她不薄啊,她咋能這么辦事呢?”
徐萍還是忍不住開口了,話說到后半句時,已經(jīng)氣到哽咽了。
喬星月預(yù)感這事有點兒大,便哄著把喬一桐送到了西屋叫他先自己玩兒。
等她再回來時,喬振東遞給了她一張橫格紙,“你先看看這個,事情是這樣的?!?/p>
老兩口原本要過來給她們送白菜和土豆,一進門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屋里的異常。
在仔細與屋里站著的兩個陌生人詳細溝通后,徐萍差點兒就被氣暈當(dāng)場!
是周潔!
她背著喬星月把這房子租給了別人,然后丟下孩子帶著租金跑了!
而那對租戶并不知曉這里頭的是是非非,人家拿著周潔寫下的租房協(xié)議,帶著行李正往里搬呢。
老兩口以誤會為由想叫他們暫緩,可租戶畢竟付了錢又有收條,怎么肯聽他們的,理直氣壯的繼續(xù)往里搬,鬧得雙方差點兒打起來。
好在對方也算是通情達禮,答應(yīng)給一天時間讓喬家人商量,要么讓他們按協(xié)議正常搬進來住,要么退還三年租金648塊錢,外加雇車和他們的誤工費,總計750塊,少一分都不行。
說起錢,喬星月連忙爬到炕上去找老喬用命換來的那1200元撫恤金,可藏錢的破鐵盒里除了幾處形狀不規(guī)則的銹斑,早已空無一物。
這回大家可全都傻了眼。
徐萍氣壞了,邊哭邊罵周潔,那架勢恨不得拋了她家的祖墳。
“幸虧她過不了戶,要不然干脆把房給賣了!你這孩子也是,前幾天你要是把錢借給我會親家使,是不是就沒這事了?這回可好,你雞飛蛋打了吧!”
“你給我閉嘴!一天到晚竟知道胡說,這不用你管,回家去!”
相比嘴沒把門的徐萍,喬振東要理智冷靜得多。
徐萍被喝斥后一氣之下摔門而去,喬振東這才開口繼續(xù)往下說。
“月啊,沒事,帶孩子這塊還有我和你二嬸呢,你該上班就上班,但是關(guān)于這房子,我想先聽聽你怎么說?!?/p>
是啊,相比喬一桐,眼下安身之所才是大事。
喬星月再次打開帶有折痕的橫格紙,周潔的字和她的靈魂丑得如出一轍。
思忖了片刻,她說出了自己的決定。
“二叔,眼下我肯定是拿不出這六百多塊錢來,退不了租金就只能把房子騰給人家住,街坊鄰里都能證明周潔是咱家人,所以這份協(xié)議是絕對有效的,不管鬧到派出所還是法院我們都不占理,只能認倒霉了?!?/p>
“至于一桐,還叫他跟著我吧,畢竟他從一出生就和我住在一起。困難肯定有,想辦法克服唄,你放心,我能帶好他?!?/p>
喬振東沒說話,只是目光垂向地面,微蹙著眉頭像是在仔細思考著什么。
忽然,他起身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來三張大團結(jié),每一張都皺皺巴巴得很。
“剛才陳主任托人捎來了口信,說你得罪了廠長被停了職,原本這錢是想讓你給廠長買點兒禮品送一送,緩和緩和,現(xiàn)在看來顧不上他了,先拿著找個落腳的窩住下來吧?!?/p>
“另外,我再多說一句,陳主任在你爸的撫恤金這件事上出力不小,就連你當(dāng)播音員的事也是一樣。她既然都幫著約好你和她外甥見面了,那我們不能沒禮貌,至于其他的就等見完以后再說?!?/p>
喬振東以前也是棉紡廠的,和陳主任不僅認識,關(guān)系處得還不錯。
估計是陳主任后來又想起了喬星月的不大情愿,這才多此一舉,找來長輩再給她施施壓。
喬星月此刻滿腦子都是房子房子房子,根本沒心思整什么兒女情長。
但喬振東把話都說到了這份上,讓她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。
在喬星月明確同意會去赴約后,喬振東把喬一桐抱去了自己家,并讓她找到穩(wěn)定住房之后再去接他。
家里一團亂,她也沒心思梳洗打扮,等晃悠到地方時,已經(jīng)晚上六點多了。
電影院門口站著一個男人,目測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,腰板挺得直直的,那股正氣和擦肩而過的人相比,顯得十分與眾不同。
喬星月看了他幾眼,還沒來得及停好自行車,對方就朝這邊走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