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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雜毛小道跟我隨意聊了幾句,言語中倒也是對道家典藏、玄學(xué)古例十分熟悉。
我眼皮子淺,毫無經(jīng)驗,也分不出真假,只是應(yīng)付。講完昨天的經(jīng)歷之后,茅克明向周圍鞠禮一圈,朗聲說已然查明來源,定是七月間跳樓的那女子作惡,這便去把它超度,引渡回地府。
說完,他收拾起自己的家當(dāng)——桃木劍、八卦盤、乾坤布袋、招魂幡......這些吃飯的家伙什倒也齊全,周圍有閑的業(yè)主也都想跟著去打一回醬油,物業(yè)公司的經(jīng)理阻止不成,雜毛小道淡淡說道:“妖邪之物,氣息陰殘,沾染一些,一會體弱生病,二會財運消散,若有不怕者,無妨,自可跟貧道來。”人群立刻散了大半。
我笑著說我倒是個傻大膽,也好奇,去看看也好。
他看了我一眼,微微頷首,不說話。
來到五樓東首第一間,物業(yè)經(jīng)理打開房門,雜毛小道用桃木劍挑一張符箓,不點自燃,念念有詞地一陣亂舞,爾后進入。我跟著他、工作人員一起進去,這是一個寬敞的三居室,裝修風(fēng)格很女性化,粉紅加淡紫,這時外面天色還早,但是里面卻有一股陰沉之氣。許是幾個月沒有住人了,有一股子的灰塵味。
有人拉開窗簾,又把燈打開,房間里明亮如白晝,這才好了一點。
我瞇著眼睛瞧上了一會兒,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異常。這娘們生前明顯很偏好堪輿風(fēng)水學(xué),或者說那港商很喜歡風(fēng)水之說,畫作、盆栽、墻面魚缸都擺放到位、講究,顯然是經(jīng)過高人指點。照理說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是生不出什么厲鬼的,然而我偏偏昨天經(jīng)歷過一次,也否認(rèn)不得。
我跟著雜毛小道在房間里走了一下,來到主臥,只見寬大的床上,鋪著大紅色的綢被,看得我很不舒服,由于之前就被警告說該房間主人是個HIV病毒攜帶者,于是不敢亂摸。雜毛小道看完之后,對物業(yè)經(jīng)理說這家主人本應(yīng)是個富貴命,說不得還能扶上正位,享盡一世榮華,沒想到一步走錯,萬丈深淵,故而憤恨不平,魂魄留念人間,無妨,待他開壇做法,超度這執(zhí)迷不悔的鬼魅。
說完,早有準(zhǔn)備的物業(yè)方立刻搬來了八仙桌、香爐神龕等一應(yīng)之物,至于客廳之中,那雜毛小道從乾坤袋中拿出各種零散道具,凈手焚香,開壇做法起來。工作人員站成一堆,我擠后面,見那家伙念念有詞,然后舞著桃木劍,時而挑起一張黃紙符,置于香燭之上點燃,舞弄,踏著禹步。
我仔細聽了一會兒他的經(jīng)訣,好像是《登真隱訣》,又好像是神打。聽不清是什么,過了一會,他高吼了一聲:“太上老君,眾位當(dāng)值仙班,急急如律令,赦!”這句話倒是明了,只見他說完不動,如同僵了,三秒鐘之后,他開始用另外一種聲音說起話來:“兀那女鬼,人間苦難,萬勿逗留,魂歸魂,土歸土,早日踏上黃泉路,莫耽擱,莫耽擱,今日一別,遙遙無歸期......”
這會兒我終于忍不住笑了。
這一套別人不知道,我確實曉得的:這人身上毫無神光投影,自說自話,完全就是在糊弄錢財。這也印證了我的想法,果然是個騙吃騙喝的假道士。說完這些,雜毛小道仍又在跳著禹步,幅度更大,也夸張,我懶得再欣賞猴戲,溝通金蠶蠱,仔細地瞄起房間里面的不凡來。我掃了一圈,發(fā)現(xiàn)房間里幽暗,但是氣色最濃郁的,莫過于臥室的衛(wèi)生間。
鬧了一場,天色也暗了下來,小區(qū)外華燈初上,千家萬戶的窗子點亮起來。
我移步,走向了臥室里,一直來到了衛(wèi)生間的玻璃隔斷門,正像伸手去拉,只感覺有人猛拉了一下我,我回頭一看,是胖保安,他面無表情,說你不能進去。我說,我看看都不行啊?他說未經(jīng)許可,任何人都不能亂動。這邊的爭吵惹得物業(yè)經(jīng)理的注意,他過來勸我,說陸先生,還是別亂動了,讓茅道長來吧。
我隱約感覺有點兒不對勁,甩開胖保安的手,懶得理他。這廝人挺肥的,手卻涼得很。
客廳里的雜毛小道已經(jīng)請完了神,假模假式地超度完了亡魂,然后拿來一口粗瓷碗,里面有凈水,混合了香灰,殘留的黃符紙碎末,喝一口,開始往房間四周噴,他肺活量大,一口水能夠噴出一大片霧來,噴完客廳,他又朝房間里的人噴,物業(yè)經(jīng)理、四川老保安和另外一個年輕小伙都皺著眉頭承受了這一噴,他朝向了我,這東西太不衛(wèi)生了,我連忙躲開,說不用了不用了,這玩藝我真的沒福享受。
他皺著眉頭看了一下我,然后轉(zhuǎn)頭看像胖保安,胖保安也閃,他就生氣,一口朝空噴出后叨叨:“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,噴完這一下,邪氣全消......”他提溜著桃木劍,又灌了一口香灰水,來到臥室,知道原主人有病,他就用劍尖去挑紅綢床單,一大口水霧噴出,蔚為壯觀。噴完這些,他心滿意足,躊躇滿志地四處張望一下,說:“此間事已了,貧道自去也,王經(jīng)理,不是我說,你們這大樓的風(fēng)水格局真的有問題......咦?”
話說到一半,他的目光注視到了臥室連帶的衛(wèi)生間門處。
想來這廝本來是想要從物業(yè)這里敲一榔頭的風(fēng)水咨詢費,就此結(jié)束,然而他或多或少也是有點兒常識的人,看著隔著毛玻璃的浴室,黑乎乎,里面似乎有物晃動,心中所有誆語都停留在喉結(jié)里,咕嚕一下,死死盯著浴室旁邊的一盆吊蘭草。
接著,他猛烈的嗆了起來,顯然是把殘留在口中的香灰水吞咽進去了。
咳完,他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,喃喃自語:“這吊蘭草......乃大兇之物啊,我看這家人也是略懂些堪輿之術(shù),怎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來?”說著,他便抬腿,提著劍,又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張畫好的符箓來,小心翼翼地走。
走到近前,他用劍撥了一下,結(jié)果沒推開。門鎖了,被由內(nèi)而外地鎖住。
周圍幾人深深呼吸,不說話,都感覺到房間里面有一種凝重的氣息:沒人在里面,是什么東西把門鎖上了呢?我感覺到了冷,沒風(fēng),但是卻陰測測的冷,滲人的涼意從尾椎骨上游離上來。這時候我已經(jīng)有所知覺了......MD,那鬼玩藝又來了。
牛眼淚啊牛眼淚......這城市里哪里有一頭老牛給我眼淚?
說實話,要不是這個雜毛小道讓我顧忌,戴上朵朵,其實我也能夠看清楚靈物的。
雜毛小道顯然也感覺出來了,他回頭四顧,看到了我,說陸先生,這怎么搞?我不知道為什么想到問我,但是還是給他出主意:“找個錘子,或者一腳把這玻璃踹爛,里面定有蹊蹺之物。”他說陸先生你是高人,要不你來?我連忙搖頭,往旁邊挪兩步,離人群遠一點。
我很冷,好像被人在暗中覬覦,怨毒的目光掃在脖子上,根根寒毛都乍起難受。
雜毛小道既然提出,王姓經(jīng)理等人作了一番討論,決定先撬門,實在不行就砸。胖保安被派去找撬棍,老保安則和另外一個高瘦個子的便衣工作人員在弄門。當(dāng)時房間里有我、雜毛老道、王經(jīng)理、兩保安和一個財務(wù)(看樣子是王經(jīng)理的情兒),本來剛才還有個和我一樣的醬油眾業(yè)主,半途覺得無趣,就跑了。
胖保安出了臥室,雜毛小道找我聊天,說陸先生我一見你就有一種親切感。我說是么,我看你也是,好有明星像。他問是哪個?我說是尹志平。我本以為他不知道《神雕俠侶》為何物,然而他卻是十分認(rèn)同,長嘆一聲曰:今生能做尹志平,便是身死又如何?
我不知道他是把自己想作玷污了小龍女的全真教猥瑣道士,還是歷史上那個真實的全真掌教,一時竟無語。兩個工作人員弄了一會,都說真是邪了門,里面像有東西吸住一樣,怎么弄,門都沒有開。正說著,走進一個龐大的軀體來,王經(jīng)理罵道:“胖子,叫你去拿工具,回來干什么???”胖保安沒說話,我抬頭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這廝眼睛朝上翻,露出來的全部都是眼白,包子臉上滿是邪異的怒容。
視線往下走,手上居然拿著一把菜刀。
雜毛小道和我對視一眼,同時叫道:“鬼上身!”
“啊......”
話還沒說完,那胖保安就高高揚起了右手上的菜刀——這一把應(yīng)該是專門用來斬骨頭的加厚刀——猛地?fù)]向了最近的王經(jīng)理,口中還嚎叫出超頻的尖厲叫聲。這聲音哪里是一位膀大腰圓的爺們喊出來的?分明就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驚聲尖叫。血光一現(xiàn),那把斬骨刀劃拉下王經(jīng)理下意識去擋的左手,刀子卡在骨頭中,發(fā)出讓人牙癢的聲音,王經(jīng)理哀嚎著跪倒下去。
那女財務(wù)立刻發(fā)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:“媽呀......鬼啊......”
要說還是職業(yè)人士素質(zhì)高,雖然看著沒有多少真本事,那個叫做茅克明的雜毛小道還是縱身一躍就到了門口,黃符紙燒出一縷火焰,逼到胖保安面前,這被鬼附身的胖保安怕火符,拔刀后退,稍一定神后,又揮刀斬來,茅克明舉劍去擋,我本以為那桃木劍會應(yīng)聲而斷,沒想到那玩藝竟然硬抗住了這鋒利一刀,反蕩回去。
女財務(wù)發(fā)瘋了一般,不顧兩人打斗,瞅準(zhǔn)空隙就往外面跑去。我想攔,卻只抓到一點衣角,掙扎著跑開。沒走兩步,被茅克明蕩開的胖保安反手一刀,秀麗的頭顱被從脖子處齊根切斷,軀體里的血如噴槍瀑布,將房間里噴得血腥氣濃重。
死人了......慘不忍睹!
這時我也急眼了,我向來以為鬼魂之物,僅僅只是嚇人而已,沒想到還有鬼上身這一招,性命相關(guān)我也不敢藏私,借用金蠶蠱傳遞來的力量,我一踏腳,箭步就沖到這胖保安面前,抬腿就是一踹——我小時候在老家經(jīng)常打架,知道訣竅,于是這一腳正好踹在了他的重心處,胖保安轟然倒下,砸得木地板一陣響。
茅克明被女財務(wù)披頭蓋臉地灑了一身血,氣得三尸神出世,火冒三丈,只見他用劍虛畫四縱五橫,左手放于腰部弄成象征刀鞅狀態(tài),右手持劍,于空中或橫或豎,左手持劍決放在胸前,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,大喝一聲:“臨兵斗者,皆陣列前行!”
念完,一劍直指胖保安心窩子處,捅去。
胖保安身中木劍,劍尖雖未入肉,然而渾身卻是一陣亂抖,如同篩糠。
茅克明心中大喜,顧不得渾身血漿,掏出黃符朱書來,欲把上身之鬼驅(qū)走。然而那胖子抖了一陣,居然停住,伸出左手抓住桃木劍,張開大嘴狂吼一聲,聲音凄厲,嘴里犬牙交錯,臉上有著詭異的青筋浮現(xiàn),不似常人。右手去抓地上的斬骨刀,還欲再次逞兇。
我心想著壞事了、壞事了,這雜毛小道法力倒是有一點。
可是,他瑪?shù)囊簿椭挥心敲匆稽c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