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小主自從被罰以后，每日閉門不出，修心養(yǎng)性。奴婢上次得了娘娘的教訓，也痛改前非，時時規(guī)勸著小主，小心做人，再不敢逾越?！闭f到此處，春芝悄悄地抬頭看了蘇瑩一眼，“娘娘，我們小主的性子您知道的，直來直去，沒心眼子，哪有這些彎彎繞繞的害人心思。”這春芝正是上次幫腔羞辱徐婉的宮女，被打掉的門牙已經(jīng)補上了。

“這些本宮都知道。”蘇瑩說道，“撿重點的說。指證馬氏的那個宮女是何人？”

“回娘娘，她叫蘭英，是三等宮女提上來的二等宮女，因為小主身邊的人都不肯伺候，一個個托著關系調(diào)走了，蘭英才有資格分配到小主身邊近身伺候。小主搬離了長信宮，蘭英也跟著去了。只是奴婢老聽蘭英說，跟著小主挪宮還不如在長信宮掃地做粗使?！贝褐ユ告傅纴?。

蘇瑩接著問，“移宮之后，蘭英可曾與什么人來往過？”

春芝想了想，“挪去絳云閣后，蘭英伺候愈發(fā)懶怠，有時候就推說自己病了，窩在榻上不起身。奴婢一直在小主房里頭伺候，對蘭英的關注并不多?！?/p>

蘇瑩奇道：“馬氏連累了你，你倒肯伺候她？”

春芝道：“奴婢在紫禁城夠丟人的了，不伺候小主，旁人也不會要了奴婢去，奴婢又沒有銀子打點去處，還不如死心塌地跟在小主身邊，來日若小主開竅了，恢復了往日榮光，也會記得奴婢的好。”

蘇瑩聞言笑笑，不置可否，只覺這丫頭的腦子比馬麗荷好了不止一點點。

丁香質(zhì)問道，“你跟蘭芝同在一個屋檐下住那么久，她和誰來往，你一回都沒見到？”

春芝用力回憶著，“容奴婢好好想想。每日和咱們接觸的也就御膳房送飯菜的人，蘭芝目無主上，嘗嘗昧下小主的菜自個兒吃......那一日！”春芝似乎想起了什么，驚呼道：“奴婢想起來了！長楊宮的宮女來過！”

蘇瑩問：“你怎么知道是長楊宮的？”

“那宮女兒自己說的。她說我們小主受這番罪，她家小主有不可推脫的責任，日夜難安，所以派她來瞧瞧，順帶還送了些點心并一荷包的金稞子。之后就去了下人房和蘭芝關了門說話，說兩人是老鄉(xiāng)，在一塊兒敘敘舊。”

蘇瑩皺眉，聽春芝話里的意思，住在長楊宮里，和馬氏有過節(jié)，稱為“小主”的，是指向徐婉了。

“如果讓你再見一面那個宮女，你能認出來嗎？”

春芝堅定道，“她就是化成灰，奴婢都記得?！?/p>

隨后，蘇瑩領著春芝出了冷宮，去往長楊宮的方向，一路上叫路過的人見了，又紛紛議論揣測起來。

出冷宮前，蘇瑩特地吩咐，誰叫馬氏畏罪自裁或不慎意外身亡了，陪馬氏一起到地下去。冷宮的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顧馬氏，不敢有絲毫懈怠。

秦昭儀每次給蘇瑩行禮都不情愿，次次不例外。

長楊宮眾人得知元妃氣勢洶洶地駕臨長楊宮，紛紛走到院子里迎接。

蘇瑩讓奴才們繼續(xù)跪著，冷冷看了一眼問道：“長楊宮所有宮人都在這兒了么？”

管事太監(jiān)道：“還有些個人在后頭當差?！?/p>

蘇瑩冷聲吩咐道，“都去叫來。”

管事太監(jiān)為難地看了一眼秦昭儀。

秦昭儀不悅道：“元妃娘娘好大的架勢，嬪妾宮里的人犯了什么事，要您這般興師動眾。”

蘇瑩面上依然是淡淡的笑，那笑意卻不達眼底，冰冷一片，“涉及張才人小產(chǎn)之事，本宮不得不重視，打擾了姐姐歇息，來日再請姐姐喝茶賠罪。”

秦昭儀驚慌地看了一眼靜嬪，見靜嬪鎮(zhèn)定自若，朝她微微地點了點頭，秦昭儀才勉強鎮(zhèn)定下來。

所有宮人齊齊跪在腳下，蘇瑩命令道：“都抬起頭來！”又向春芝道，“你去認認吧?！?/p>

春芝一個一個認過去，待走到后排，卻見一個宮女躲閃著不肯和春芝面對面。丁香察覺異常，直接上去就把那宮女的頭掰起來。

只聽春芝驚呼：“元妃娘娘！就是她！奴婢在絳云閣見到的就是她！”

被點名的宮女慌亂不已，同時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是徐婉。

蘇瑩當即眉頭一皺，開口質(zhì)問：“是你去絳云閣送過東西？”

那宮女不停地磕頭，身體抖若篩糠，“娘娘恕罪！奴婢的確去絳云閣送過東西，但都是奉小主的命令，奴婢不知所犯何事，還請娘娘恕罪！”磕得額頭一片青紫，被石板碰出鮮血，又忽然轉(zhuǎn)向徐婉的方向，膝行向前撲住徐婉的腿，“小主救我！小主救我！”

秦昭儀迅速反應過來，譏諷道：“麗嬪真是好心，還給受罰的馬氏送東西，不過你這送的是催命符吧？可真是好手腕，除掉了張才人的孩子，還連著報復了馬氏。本宮從前怎么沒看出來，你有這么大的本事？”

蘇瑩剜了一眼秦昭儀，毫不退讓冷聲道：“秦姐姐聰慧，見微知著，這么快就明白本宮今日來所為何事。”

秦昭儀笑道：“不及娘娘好本事，這么快又尋到了蛛絲馬跡。這回捉拿了真兇，事情終于可以平息了。”

蘇瑩反擊說道：“是不是真兇，待本宮親自審問后才能論斷。來人，將麗嬪和伺候麗嬪的人通通帶走?！?/p>

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，浩浩蕩蕩而去。秦昭儀看著蘇瑩離開的背影，嘀咕道：“神氣什么！”

靜嬪上來扶著秦昭儀的手，柔聲說道，“姐姐，咱們屋里說話?！?/p>

關上殿門，秦昭儀忍不住問道，“你什么時候連麗嬪身邊的人都安排進去了？”

靜嬪笑得恭順，“嬪妾一早就思量過，如果咱們不能打擊到元妃，就把目標轉(zhuǎn)向麗嬪。誰都知道，馬氏沒那個本事，叫馬氏出來頂包不能服眾。所以馬氏只是第一步，現(xiàn)在才是第二步。”

秦昭儀用審視的目光盯著靜嬪看，靜嬪被看得渾身不自在，訕訕道：“娘娘這樣看著嬪妾做什么？”

“你的心思藏得真夠深的，如果有一天，你也用這樣的心思來暗害本宮，本宮也不會是你的對手吧？”